屠成刚听着他这语气,仿佛自己要把张彦给卖了似的。
他眉毛一高一低的挑着,纳闷道:“老人家,本官是请他来衙门磨炼能力的。你想啊,等将来入了仕途,别人都还是个新瓜蛋子,而张彦已经有多年的衙门办案经验。”
张彦听得嘴角一抽。
这你也能扯的出来,纯忽悠。
“办案?”张族长茫然地抬头,很快又继续摇头,“能得县太爷看重,这是我们家孩子最大的荣幸。可临近院试,张彦若此时分心,那院试,那院试……”
屠成刚回道:“他院试没问题的,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他不差这一个月。”
这话说得张族长更不放心了,他痛心疾首地说:“万不可如此呀!考前骄傲自满,乃是科举大忌,我张家儿郎绝不能犯此错误!”
眼瞅着老人家情绪激动,张彦赶紧推开屠成刚,自己解释道:“族长放心,我去县衙里也能学习。况且,衙门里也有比白举人和尹夫子更厉害的先生,我功课不会落下。”
张器问道:“县衙里还有举人?”
张族长也附和道:“是何人?”
张彦指了指那边的大块头,介绍道:“屠县令,三甲同进士出身。”
屠成刚正闲得抠墙,听见这句立马站直了身体,高声道:“对对,差点忘了,我还有这层身份呢。”
张族长:……
这吊儿郎当的模样,看起来实在不靠谱。
可是能做到县太爷这个位置,还是县试和院试的主考官,屠成刚绝对不会是个酒囊饭袋。
“可是……”张族长还是担忧,“屠大人不是主考官吗?这考前跟县太爷频繁来往,只怕会惹人非议……”
他担心到时候,张彦即便是靠自己才考中的榜单,也会有人怀疑是屠县令给他开的后门。
张彦说:“我与县令查案时,旁边都有人。”
张族长这才放心。
他重新扯出笑脸道:“好好好,彦哥,那你去给县太爷帮忙吧。切记还是要以科举为主,万不可因小失大。”
张彦点头:“知道了族长,我记住了。”
屠成刚真看不懂这位老族长是怎么想的,给县太爷破案攒经验,居然还比不上一个年年都会有的小小院试?
不过毕竟是张彦家的老族长,他也就只敢在心里蛐蛐几句,免得惹毛了张彦,他的小先生就跑路了。
张族长苏醒后在县城没待多久,第二天就带着守着他的张家子孙们回了村子。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
重振旗鼓的张族长,很快又带着今年的张家考生,杀到了考院的门前。
留在县里的张彦,一早就守在门口。
熙熙攘攘的考院门口,是考生们陆续进去的身影,没多久,便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弟!我们在这!!”张瑜拼命地朝他摆手,一个月不见,兄长又拔高了些。
张瑜身侧站着的是今年县试中榜的张程张启,以及去年落榜的张登魁、张登峰、张登榜,不远处是带队来的张族长。
张彦露出笑脸,过去接他们:“哥,族长,叔叔伯伯。”
因着辈分太小,少年愣是喊了一圈人,这才说上话:“族长身体可好?最近有哪里不适吗?”
张族长满面春风地说道:“好好好,我这身子骨撑到我们彦哥中举是绝对没问题的!”
张瑜在旁边兴奋地补充道:“弟,你不知道,我们这次临出发前,掷杯茭的结果全是大吉!我们掷出了三次圣杯!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张彦想起他刚穿来那天,三个大凶的卦象显示,直接将族长刺激得昏了过去。
如今掷出了好结果,全族上下都非常振奋。
很好,这是个好征兆。
张彦朝他们伸出手掌,鼓励道:“好好考,我们争取七人全部上榜!必中!”
“好!”
七个不同年龄段的考生,掌心相叠,他们齐声道:“必中!”
张族长笑得合不拢嘴,他看着七人斗志昂扬地进了考场,兴奋地在原地转了个圈。
旁边有小贩过来吆喝:“卖水浒传了,六十文一本,老人家来买一本呀,这可是咱们县里最火的话本子,千金难买!”
张族长实在是太兴奋了,就连平时低调谦逊的脾气都有点没压住,他破天荒地跟小贩炫耀了一把:“不买不买,这出品人就是我家孩子,我家里多的是水浒传。”
小贩是个不关注科举的,只听这句话立马觉得他在吹牛,切了一声,阴阳怪气地学道:“出品人是我家孩子……你家孩子,我还说水浒传是我家孩子写的呢。”
张族长也顾不上跟他掰扯,自顾自地乐道:“我家孩子们都可厉害了,你就等着看吧!”
说罢他哼着小曲,乐颠颠地去了客栈等候。
院试是童试的终关,分正试、复试,考八股文、试帖诗、经义等,难度高于县试。
不过两天就考完了,比县试要快。
考场内。
经过白举人的考前突击,张家几个考生,再没有从前那般抓耳挠腮,就连张瑜这种笨娃子,都答题答得有模有样。
主考官屠成刚在考场内巡逻,看到考得差的考生直摇头,看到张彦的答题,沉迷得许久都没有离开。
屠成刚在心里嘀咕道:“这小子的字迹怎么又进步了?”
他甚至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丑字跟张彦的无法相比,张彦那手苍劲有力的漂亮字,看起来比他更像个习武的。
屠成刚想:也许张彦有习武的天赋?
思及此处,他托着腮想:等考完试给张彦秀一把自己的武力,说不得这个最近一个月都在嘲笑他的小子,会突然意识到他有多厉害。
屠成刚站在门前迟迟不走,张彦很想说他挡光了,他把笔一放不写了。
屠成刚这才讪讪地走人。
少年得了安静的空隙,这才提起笔继续答题,太阳升起又落下,两日很快就过完。
答卷被陆续收走,考生们两眼一抹黑地走出考场,个个脸上都带着茫然和空洞,那是对未来的不确定性。
而门外,张族长如约等在那里,扬着老迈的胡子,笑着对他们七人喊道:“登榜,彦哥,你们考得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