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幼斌的话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砸在王副导的膝盖上。
王副导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垮了下去，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
他想开口解释，却发现喉咙里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周围的空气凝固了。
之前还因为那场精彩打戏而兴奋的剧组人员，此刻都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所有人的视线，在李幼斌、王副导和依旧平静的林芝之间来回移动。
张新建导演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他不是傻子。
一开始他只当是演员为了追求效果，临场发挥，现在看来，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一个剧组，就是一个小江湖。
他最痛恨的，就是有人在自己的地盘上，玩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阴私手段。
这不仅是人品问题，更是对作品的亵渎。
“王力。”张新建喊出了王副导的全名。
王副导浑身一颤，哆哆嗦嗦地转过身，看向导演。
“导演，我……”
“你什么？”张新建打断他，一步步走过去，“让你带群演，你就是这么带的？让他们拿出‘真本事’？”
王副导的脸彻底没了血色。
他没想到，自己那几句暗示的话，这么快就传到了导演耳朵里。
“导演，这是个误会……”
“误会？”张新建冷笑一声，他指着那三个还瘫在地上的群演，“他们是误会，还是你就是这么教的？”
他不再看王副导，而是转向了制片主任。
“老刘，结一下他的工资。”
制片主任愣了一下。
张新建的下一个指令，不带任何转圜的余地。
“让他现在就走。我的剧组，养不起这种心思不正的人。”
全场哗然。
开机第二天，就当众开除一个副导演。
这在任何剧组，都是一件大事。
王副导彻底懵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导演！导演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错了！”
张新建挥了挥手，两个场务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他。
“拖出去。”
王副导的哀嚎声在片场上空回荡，很快就消失在了远处。
张新建的视线又落在那三个群演身上。
三人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跑到林芝面前。
“林老师，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
“是王副导，他跟我们说您练过，让我们来真的，不然不给钱……”
林芝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她只是把手里的碎瓦片扔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这个动作，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分量。
“戏，演完了。”她开口，声音很平，“下一次，照着剧本来。”
三人如蒙大赦，点头如捣蒜，被武术指导老赵带下去训话了。
一场风波，以雷霆万钧之势，被彻底平息。
张新建环视一周，提高了音量：“都看清楚了！在我的剧组，谁有本事，谁上！谁要是敢在背后搞小动作，他就是下场！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剧组众人齐声应道，声音里透着一股被震慑后的服帖。
张新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他走到林芝面前，原本严肃的脸上，挤出一丝复杂的歉意。
“丫头，让你受惊了。是我的问题，没管好下面的人。”
“导演言重了。”林芝摇摇头，“现在没事了。”
“好。”张新建拍了拍她的肩膀，“准备一下，咱们接着拍。”
风波过后，片场的拍摄效率出奇地高。
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再也没有人敢有丝毫懈怠。
林芝的状态也调整得极快。
刚刚还是一个能徒手制服三个壮汉的煞神，一转眼，当她面对朱家大嫂牛莉时，又变回了那个质朴又带着几分羞涩的鲜儿。
她和牛莉有一场戏，是鲜儿第一次跟未来的大嫂谈心。
“嫂子，你说……传武哥他，会喜欢我这样的吗？”
林芝低着头，手里紧张地绞着衣角，把一个怀春少女的忐忑和不安，演绎得淋漓尽致。
监视器后，张新建和李幼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叹。
这丫头的可塑性太强了。
动，能如脱兔，杀气腾腾。
静，能如处子，柔情似水。
这是老天爷赏饭吃。
中午放饭，小满领了盒饭过来，眉飞色舞。
“芝姐，你看到了吗？那个王副导被赶走的时候，脸都绿了！真是大快人心！”
林芝接过盒饭，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她只是在想，如果今天自己没有【古武术（中级）】傍身，后果会是什么？
是被那几个群演羞辱，狼狈不堪，成为剧组的笑柄？
还是受了伤，耽误拍摄，被扣上一个“娇气”、“不敬业”的帽子？
这个圈子，从来都不是温良恭俭让的地方。
你退一步，别人就会进十步。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在她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是李幼斌。
他手里也端着一个盒饭，还顺手递给林芝一瓶矿泉水。
“吃不惯吧？剧组的饭就这条件。”
“挺好的，李哥。”林芝拧开瓶盖。
周围不少演员和工作人员看到这一幕，都投来羡慕的目光。
李幼斌在剧组是绝对的核心，他平时不苟言笑，很少主动跟年轻演员坐在一起。
“今天这事儿，别往心里去。”李幼斌扒拉了两口饭，忽然开口。
林芝咀嚼的动作停了一下。
“这行里，拜高踩低是常态。你越是新人，越是出彩，想给你使绊子的人就越多。”李幼斌的口吻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林芝点点头，没有插话。
“你今天的处理方式，很好。”李幼斌看了她一眼，“够狠，也够稳。一次就把他们打怕了，以后没人敢再惹你。”
他话锋一转。
“不过，爪子利是好事，但不能总亮在外面。有时候，藏起来的爪子，比伸出来的更有威慑力。你得让他们知道你有爪子，还得让他们猜，你的爪子到底有多长，多锋利。”
这番话，已经超出了演戏的范畴，是实实在在的江湖经验。
林芝心里一动。
这是真正的提点。
“谢谢李哥，我记住了。”她由衷地说。
李幼斌笑了笑，没再多说，埋头吃饭。
一顿饭的工夫，剧组里关于林芝的传言，又多了一个版本。
她不仅戏好，能打，身后还有李幼斌这座大山罩着。
下午的拍摄格外顺利。
收工时，天色已经擦黑。
林芝正和牛莉告别，准备回招待所。
李幼斌从后面走了过来。
“丫头，等一下。”
林芝转过身。
他脱下了戏服，换上了一身便装，那股属于朱开山的威严气场淡去不少，多了几分生活里的随和。
“晚上别吃盒饭了。”李幼斌开口，“几个老朋友在附近找了个馆子，喝口羊汤。你，也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