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光熹微。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
皇帝李圭刚批阅完几份奏章,正揉着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脸上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容与烦躁。
近日朝中关于萧家的弹劾虽被他压下,但终究是扰了清静。
内侍躬身来报:“陛下,三皇子殿下求见,说是有要事禀奏。”
皇帝皱了皱眉,对于这个近来有些“不安分”的儿子,他心情复杂。挥了挥手:“让他进来。”
李瑾稳步走入御书房,身着皇子常服,神色平静,不见喜怒,他依礼参拜,声音平稳:“儿臣参见父皇。”
“平身吧。”皇帝靠在龙椅上,语气淡淡,“有何要事,非要此刻来见朕?”
李瑾并未起身,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态,双手捧起一个看似普通的紫檀木长匣,举过头顶:“儿臣今日,特来向父皇献上一份‘大礼’,关乎我李氏江山社稷之稳固,关乎皇室血脉之纯正,更关乎父皇……圣誉清名。”
他话语中的凝重,让皇帝微微坐直了身体,眯起了眼睛:“哦?是何大礼,说得如此严重?呈上来。”
一旁的内侍上前,接过木匣,恭敬地放到御案之上。
皇帝并未立刻打开,只是看着李瑾:“这里面是何物?”
李瑾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自己的父亲,一字一句道:“是能证明,五弟李璊,并非父皇血脉,乃是贵妃萧氏与前镇北侯裴琰私通所生之孽子的……铁证。”
一句话,如同九天惊雷,猛然在御书房内炸响。
皇帝脸上的慵懒与烦躁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他猛地站起身,龙目圆睁,死死盯着李瑾,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怒而微微变形:
“李瑾!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诬陷贵妃,污蔑皇子,就算你是朕的儿子,也不可胡言乱语!!”
恐怖的帝王威压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连一旁侍立的内侍都吓得浑身发抖,噗通跪地。
然而,李瑾依旧跪得笔直,神色未有丝毫动摇,声音清晰而冷静:“儿臣愿以性命担保,所言句句属实,证据确凿。父皇一看便知。”
皇帝胸口剧烈起伏,他死死盯着那木匣,又看看跪在地上、神色决绝的儿子,一种冰冷的、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颤抖着手,猛地掀开了木匣的盖子。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枚温润洁白、刻着奇异飞鸟的玉佩。
皇帝对裴琰并不陌生,这玉佩的样式,他依稀有些印象。
紧接着,是那几封已经泛黄,却被保存完好的信笺。
当皇帝拿起最上面一封,看到那无比熟悉、属于萧贵妃的娟秀字迹,以及信中那字字诛心、提及“腹中骨肉”、“欺瞒陛下”等内容时——
“呃……!”
皇帝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呜咽,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
他的脸色在瞬间由震惊变为铁青,再由铁青转为一种死灰般的煞白,拿着信纸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字迹,他绝不会认错!这内容……这内容……
“噗——!”
急怒攻心之下,一口鲜血猛地从皇帝口中喷出,溅落在御案和那冰冷的证据之上,触目惊心!
“陛下!”
“父皇!”
内侍和李瑾同时惊呼。
皇帝却猛地一挥手臂,阻止了任何人上前。
他用手撑住御案,身体因极致的愤怒和耻辱而微微佝偻,另一只手死死攥着那几张轻飘飘却重逾山岳的信纸,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御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皇帝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
良久,皇帝缓缓抬起头,那双原本威严的龙目此刻布满了血丝,里面翻涌着的是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滔天怒火,是身为男人和帝王的奇耻大辱。
他没有再看李瑾,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死死钉在那些证据上,声音嘶哑、冰冷,仿佛来自九幽地狱:
“好……好一个萧氏……好一个裴琰……好一个……孽子!!”
他猛地直起身,尽管身体还在微微摇晃,但那股属于帝王的、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已冲天而起。
“传朕旨意!”皇帝的声音很冷,“封锁宫门!即刻褫夺萧氏贵妃封号,打入冷宫,严加看管!五皇子李璊,圈禁宗人府,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着羽林卫,立即包围萧府,将萧远山及其所有成年男丁,打入天牢!女眷没入奴籍!所有涉案人员,一个不许放过!给朕……彻查到底!!!”
最后四个字,皇帝几乎是咆哮而出。
“奴才遵旨!”内侍连滚爬爬地冲出御书房传旨。
李瑾依旧跪在原地,低着头,掩去了眸中所有的情绪。
皇帝踉跄一步,看着御案上那沾着血迹的玉佩和密信,再次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父皇!”
“快传御医!”
御书房内,瞬间乱作一团。
雷霆已落,宫阙将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