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不紧不慢地滑向初秋,空气中多了几分清爽。
严彧的十八岁生日近在眼前,严家上下已经开始悄无声息地筹备,连花园里的灯饰都似乎比往日更璀璨了些。
午后,两人刚结束一节有些枯燥的文学鉴赏课。
朝慈像只没骨头的猫一样瘫在书房的软榻上,翘着腿,晃着脚尖,忽然想起什么,侧过头看向坐在窗边看书的严彧。
“喂,严彧,你马上要过生日了,十八岁,大日子啊!”朝慈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兴奋,“说吧,想要什么礼物?哥们儿一定给你弄来!”
严彧从书页上抬起眼,目光落在朝慈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上。
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看起来天真又无辜。
他沉默了几秒,喉结轻微滚动,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几分:
“什么都可以吗?”
“那当然!”朝慈拍着胸脯,一副豪气干云的模样,“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他说得夸张,眼神却十分认真。
严彧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的边缘,深邃的眸子像化不开的浓墨,紧紧锁着朝慈。
他又不说话了,只是那样看着他,眼神复杂得让朝慈有些摸不着头脑。
“说呀?”朝慈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忍不住坐直了身体,凑近了些,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要啥呢?别不好意思嘛,跑车?名表?还是哪个绝版的乐高?你开口!”(感谢严母的大方打钱让他成为了一个富哥。)
严彧轻轻捉住他在眼前乱晃的手腕,力道不大,却让朝慈的动作瞬间停住。
他看着朝慈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倒影,声音低得几乎像耳语,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怕说出来……会吓跑你。”
朝慈愣住了。
吓跑?
这个词从严彧嘴里说出来,实在太奇怪了。
在他心里,严彧一直是那个沉默却强大,偶尔流露出偏执,但绝不会伤害他的人。
他眨了眨眼,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用力抽回手,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严彧:“哈哈哈,你以为我是吓大的啊?”他笑够了,才板起脸,装模作样地指着严彧,“不过我可警告你,违法乱纪、伤天害理的事咱可不干哈!”
严彧看着他没心没肺的笑容,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果然……他不懂。
他垂下眼睫,遮住眸中翻涌的情绪,再抬眼时,脸上竟真的带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可怜巴巴的委屈,低声道:“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这招果然有效。
朝慈一看他这副样子,心里那点玩笑的心思立刻没了,下意识地张开手臂,一把抱住了严彧,像安抚大型犬一样,手掌在他背后轻轻拍着,声音也软了下来:
“乖,别怪我,谁让你说话说一半,神神秘秘的。我这不是担心你嘛!”他抱着严彧,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能感受到对方身体一瞬间的僵硬,随即是更深的放松,朝慈心里一软,哄小孩似的继续道:“所以到底要什么礼物嘛?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要不……我把我自己送给你成不成?”
这句话纯粹是朝慈哄人时的口嗨,他根本没多想。
就像小时候会说“我把最喜欢的花给你”一样自然。
然而,话音刚落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被他抱着的严彧,全身的肌肉猛地绷紧了!
紧接着,一股更大的力量反客为主,严彧仅凭一只右手,就紧紧地抱住了他。
朝慈被抱得有点懵,甚至有点喘不过气。
然后,他听到严彧急促而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的声音,响在他的耳畔,气息灼热:
“成!”
“啊?”朝慈还没反应过来。
严彧稍稍松开他一点,单手捏住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
那双总是沉静如古井的眸子里,此刻燃烧着足以燎原的火焰,明亮、炽热、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和恳求。
“成什么成?”朝慈被他眼中的热度烫了一下,下意识地重复。
“你说把你送给我。”严彧一字一顿,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目光死死锁住他,不给他任何闪躲的机会,“朝慈,你要说话算数。十八岁,我的生日礼物,就要你。”
朝慈彻底呆住了。
他看着严彧近在咫尺的、因为极度渴望而显得有些脆弱的俊脸,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汹涌的爱意和占有欲,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严彧之前说的“吓跑”,是什么意思。
严彧见他呆呆的不说话,眼神一点点暗了下去,捏着他脸的手力道也松了些,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害怕听到拒绝。
“……不行吗?”他哑声问。
反正不行也得行,跑就将你囚禁起来。
朝慈看着这样的严彧,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软。
他忽然想起这些年,严彧看着他的每一个专注的眼神,想起他笨拙地为他编花环,想起他们在钢琴前的默契,想起他偷偷练习走路时摔出的青紫……
那些被他忽略的、或视为寻常的细节,此刻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串联成一个清晰无比的答案。
这个沉默、偏执、却又把他视若珍宝的人。
他好像……早就把他当成自己的了。
朝慈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扇动了一下。
他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不像平时那样没心没肺,反而带着点温柔的纵容。
他抬手,覆盖在严彧捏着他脸的手背上,轻轻握住。
“行啊。”他说,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怎么不行?”
他看着严彧瞬间亮得惊人的眸子,故意板起脸,补充道:“不过先说好,签收概不退换啊,严彧先生。”
严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他猛地再次将朝慈紧紧搂进怀里,手臂收得是那样紧,仿佛要将他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永不分离。
他把脸埋在朝慈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属于朝慈的气息,声音闷闷的:
“不退……永远都不退。”
朝慈被他勒得生疼,却忍不住笑了,也伸手回抱住他。
阳光透过窗户,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温暖的光晕里。
一份玩笑般的“礼物”,一场孤注一掷的索求,却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最郑重的承诺。
十八岁的礼物,是你。
那么往后余生的每一天,也请你,都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