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日的夜晚，城市格外安静。
寒风似乎都歇了力气，只有零星的车灯在街道上划过，留下转瞬即逝的光晕。
大多数人已经睡熟，暖气管道里偶尔传来水流的轻响，被窝里的温暖让人对即将到来的灾难毫无防备。
凌晨三点，异变陡生。
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掀开了覆盖在城市上空的保温层。
寒流如同脱缰的野马，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席卷而来。
温度计上的数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跌，零下二十度，零下三十度，零下四十度……最终定格在零下五十二度。
玻璃上瞬间凝结出厚厚的白霜，窗外的世界被一层朦胧的冰雾笼罩。
起初，是窗外传来几声凄厉的尖叫，大概是晚归的人被这骤降的严寒冻得猝不及防，但很快，尖叫声就戛然而止，仿佛被冻在了空气里。
林辰早已提前切断了与外界的电路连接，此刻正看着壁炉里跳动的火焰。
别墅的隔音很好，但他似乎仍能听到外面传来的、细微的“咔哒”声——那是水管冻裂的声音，是金属构件遇冷收缩的声音，甚至可能……是人体组织在极寒中冻结的声音。
他打开监控，画面里的景象触目惊心。
街道上，一辆来不及停靠的轿车歪歪扭扭地撞在路灯杆上，车窗玻璃已经碎裂，驾驶座上的人影保持着挣扎的姿势，浑身覆盖着白霜，如同一座僵硬的冰雕。
不远处，几个夜跑的人扑倒在雪地里，身体早已冻得笔直，雪花落在他们身上，悄无声息地堆积。
更远处的居民楼里，原本亮着的灯光像被掐灭的蜡烛，一盏接一盏地熄灭。
电力系统在极端低温下彻底崩溃，电缆被冻裂，变电站停止运转，整个城市陷入一片黑暗。
那些依赖暖气和空调取暖的人，在睡梦中迎来了终结——室温在半小时内跌破零下，被褥成了冰冷的枷锁，呼吸出的热气在鼻尖凝结成冰，生命在无知无觉中流逝。
寒风在窗外呼啸，像是无数亡魂的哀嚎。
世界彻底被冰封，曾经繁华的都市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冰窖，寂静得可怕。
林辰裹紧了身上的羊毛毯，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水汽氤氲了他的视线，恍惚间，前世十年冰封的绝望与此刻的景象重叠。
但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在寒风中挣扎求生的可怜人，他有温暖的房子，充足的物资，还有……一份对未来的期许。
他看向监控里江若雪家的方向，默默祈祷。
天亮时，世界一片雪白。
阳光照射在冰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却带不来丝毫暖意。
城市里没有鸡鸣，没有车声，甚至没有鸟鸣，只有寒风卷着雪沫子，在空旷的街道上打着旋。
冰封末世，正式降临。
就在这时，别墅门口的监控摄像头捕捉到了一个身影。
林辰定睛一看，瞳孔猛地收缩。
那是一个穿着单薄白色大衣的女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脸色冻得苍白，正用力地拍打着他的别墅大门。
是江若雪！
监控画面里，江若雪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
她身上那件白色大衣在零下五十度的严寒中几乎起不到任何保暖作用，嘴唇冻得发紫，身体因为寒冷而不停颤抖。
她一边用力拍打着坚固的防弹门，一边似乎在喊着什么，但声音被呼啸的寒风吞没，根本传不进来。
林辰皱起了眉头，他没想到江若雪真的会来找他。
他想起了自己之前打的那个电话，或许，江若雪虽然不信他的话，但还是隐约留了心，在灾难爆发后，走投无路之下，才想到了他这个曾经发出过“警告”的邻居？
看着江若雪在寒风中摇摇欲坠的样子，林辰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自己临死前的那一幕——同样的寒冷，同样的绝望，还有那个模糊的身影。
虽然他不能百分之百确定江若雪就是那个救了他的女医生，但无论如何，他都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在外面冻死。
林辰站起身，走到门边，但没有立刻开门。
他通过门上的观察孔，再次确认了外面只有江若雪一个人，没有其他人跟随。
“谁？”他隔着门，沉声问道。
门外的拍打声停了下来，传来江若雪带着喘息的声音：“林……林先生，是我，江若雪，可不可以……开门让我进去？……外面太冷了，我快不行了……”
她的声音微弱，充满了无助。
林辰没有再犹豫。他转动门锁，沉重的防弹门发出“嘎吱”的声响，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一股刺骨的寒风立刻灌了进来，夹杂着雪沫子。
江若雪看到门缝，眼中爆发出一丝求生的希望。
“等等。”林辰按住门，目光锐利地看着她，“你怎么会来这里？”
江若雪冻得几乎说不出话，牙齿打着颤：“我……我家的暖气停了，电也没了……我记得你……你说过会降温……我实在没办法了……”
她的话断断续续，但林辰大概明白了。灾难爆发后，她独自在家，缺乏准备，无法抵御严寒，最终只能冒险来找他。
林辰侧身让开：“进来吧。”
江若雪如蒙大赦，踉跄着冲进了别墅。刚一进门，她就被别墅里的温暖包裹住，紧绷的神经一松，身体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林辰及时扶住了她，顺手关上了大门，将外面的风雪和寒冷彻底隔绝在外。
“谢谢……谢谢你……”江若雪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体依旧在发抖。
林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进里屋，拿了一条厚实的毛毯和一杯热姜茶递过去：“先把这个披上，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江若雪接过毛毯，紧紧裹在身上，又捧着热姜茶，小口小口地喝着，感受着那股暖流从喉咙一直流到胃里，身体才渐渐停止了颤抖，脸色也稍微恢复了一点血色。
她打量着眼前的别墅，壁炉里火光跳跃，映得客厅暖意融融，与门外的冰天雪地判若两个世界。
角落里堆着几个密封的纸箱，墙上嵌着屏幕，正显示着别墅四周的监控画面——原来他早有准备。
“林先生，”江若雪放下杯子，声音还有些发颤，“这次……真的谢谢你，若不是你开门，我恐怕……”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两人都清楚那结局。
林辰淡淡点头，指了指客厅旁边的一间客房：“你就住这里，里面有暖气，床品都是新的。”
他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疏离，“楼下的厨房、卫生间你可以用，但有件事得说清楚——二楼是我住的地方，没我的允许，不要上去。”
江若雪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应下：“好，我明白，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她能理解这份戒备。
末世当头，每个人的生存空间都容不得侵犯，他肯收留自己已属不易，哪能再奢求更多。
林辰没再多言，转身往楼梯走去。
木质楼梯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的背影消失在二楼转角后，江若雪才松了口气，瘫坐在沙发上。
客房很整洁，江若雪抱着柔软的棉被，鼻尖微酸，她想起末世爆发前林辰那个“荒谬”的电话，那时只当是恶作剧，如今才知，那是来自未来的预警。
若自己早信几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狼狈，连件像样的厚衣服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