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坤媾将双手揣进袖子里，一副村口大妈打听八卦的模样。
张枫此时一心二用，一面给宋炎传音，一面回答坤媾。
神识传音：“官家，稍后微臣全力抵挡，您尽快通过祖庙获得力量，获得力量后莫要尝试抵抗，请直接逃走。”
“在你接连丢失化龙之物的时候。”
神识传音：“我们面前这家伙极其危险，即便大乘期修士也难以轻易抹杀。但他此刻并非本体降临，力量定然仍受思宗限制，不会对您全力出手。只要您逃到清虚洞天地界，就还有机会。”
“思宗的目的一直都是化龙，他老人家行事又颇为激进，不然当初也不会毅然决定与北溟合作，演一出假死的戏码。”
“怎么可能丢了东西还如此淡定？自然是要做到万无一失的。”
听他这么说，坤媾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那你可真是冤枉我了。那些话还真是他想说的，毕竟那老家伙自己都后悔了，我又能如何？”
“当时主导意志的还是他，我只有平常时段的操控权罢了。”
说完，坤媾做了一个小熊摊手的动作，随后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张枫。
“差不多了吧？你还有什么底牌，也该用出来了。”
“三爷我今天心情好，是近万年，不，是自我流落人间以来，心情最好的一次。”
“我允许你们作最后的挣扎。”
张枫闻言咽了口唾沫，随即催动了方才顺手塞入宋炎怀中的传送符，将他直接送走。
坤媾望向皇宫某处，正是小皇帝的落点。
“这就是你所谓的底牌？”
“呵，就凭他借来的力量？”坤媾满脸嘲弄，随即指向自己，“够斩我么？”
张枫没有接话，转而问道。
“你就不怕天尊们来找你麻烦？”
坤媾的龙嘴咧得更开。
“别逗你坤哥笑了。”
“那帮家伙如今自顾不暇，连你们都顾不上，会有空管我？”
“况且这不是你们早就预料到的么？我现在可是在推动人道进展，人道自会庇护我。”
坤媾指向那颗已升入空中的巨大肉球。
“多亏了你们的布置，如今连那帮炼虚小子都不便出手了。”
“只要等我把五弟从概念中拉回来，我依然会帮你们完成最后一步。”
“反正人道不可能复兴，让你们最后绝望的看着计划失败，我是不是很仁慈？”
张枫面色依旧冷静，接着说道。
“化龙之物现已全部销毁，你不可能继续执行了。”
“等化龙失败，就等着天下围剿吧！”
坤媾看着张枫，竟难得露出一丝欣赏。
“真是颗聪明的脑袋，哪怕纸醉金迷了那么久，还是有点东西的。那些物件的丢失，多少都跟你有些关系吧？”
说完，他又瞥向宋炎的方向。
“大哥最喜欢你这样的人了，可惜这次要复苏的是五弟。”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
“至于那化龙之物，不是陈靖远准备的，就是思宗那家伙备下的，我又怎敢用呢？”
“我的化龙之物，从头到尾，不是一直很清楚么？”
皇宫某处，陡然爆发出一股强劲气息，赫然是炼虚级别的力量。
“好了，我的化龙之物来了，就不陪你多聊了。”
张枫闻言立即出手，身后文气涌现，汇聚成一个“斩”字。
随即一道白烟凝成剑影，直刺坤媾。
但那力量尚未近身便已溃散。
下一刻，一只龙爪从白烟中探出，一把扣住他的脸。
一股难以想象的力量流窜四肢百骸，紧接着，他被一道优美的弧线抛向远处的肉球。
接触肉球的瞬间，张枫只觉身体一阵麻痹。
待他再度睁眼时，看见一个长得像康王的老者，以及一个浑身覆盖白金色树枝的家伙。
“你醒啦？”两人异口同声道。
张枫双眼麻木地望着他们。
老者有些奇怪，摸着下巴自语道。
“他怎么不害怕？”
“看这情形，他应该也经过那个黑暗空间了，此时该是精神衰弱才对啊？”
那树枝人也像是发现了什么。
“张枫好像不是不怕，他是麻了。”
一段时间后。
“呼——怎么样，能动了么？”
张枫先试着张了张嘴，确认无误后才坐起身，疑惑道。
“二位是？”
老者憨笑着指着自己那已经沧桑的脸。
“我是宋杰啊。”
另一边，那个只露出两个黑洞洞眼眶的树枝人，头部如花朵般绽开，露出包裹其中的头颅。
“我是周衍。”
“啊！”
看着被吓了一震的张枫，周衍也是一脸无语，重新用树枝包住头，只留两只眼睛。
“有那么吓人吗？”
“刚醒时都没太大反应，我一露脸反倒怕了？明明我这造型挺帅的啊？”
康王闻言也无语。
“周兄弟，你这确实够帅，但也真够阴间的。”
“咱们被这东西吞进来后，本就神志不清。”
“你这看起来...呃，挺神圣的玩意儿，突然头顶张开，变得像个小桌板，上面还托着颗会说话的人头，是个人都得愣一下吧？”
事情要回到刚才——
周衍的身体被肉藤缠住无法动弹，无奈之下，只得让垣无协律砍下自己的头，打算通过回血，现长一具肉身。
但刚长出一点脖子，肉藤便隐隐有被吸引过来的迹象。
他吓得不敢继续，只能让垣无协律捧着头四处探索。
不过没了手总归不便，周衍想起以前看过的动画，便操控垣无协律将脖颈处的树枝延伸，形成花开之状，把头置于其中，让树枝包裹，只露双眼。
于是就成了他们现在看到的模样。
做完这些，周衍继续探索。
没走多远，他便捡到了奄奄一息的康王。
虽不知对方为何也在里面，但本着多一人多一份力的想法，他还是让康王试药...啊不，是治疗了他。
崔仲山最多只能炼制结丹期的丹药，但胜在量大管饱，且在系统加持下附带着一些特殊效果。
在周衍灌下几十斤丹药后，康王总算吊住了一口气，缓了过来。
周衍本想吓唬他，却没吓成，后来展开树枝表明身份时，反倒把对方吓了一跳。
救起康王后，对方也终于告知了周衍化龙的真相。
而刚听了一半，张枫也掉了进来。
于是重复之前的方法。
周衍在他嘴里塞了个漏斗，一个劲往里灌丹药。
回忆结束。
三人盘腿坐下。
但张枫望向远处，那具被肉藤缠绕、倒靠在墙边的无头尸体，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真是个狠人。
如今尽管张枫和宋杰是化神，但主导的却依旧是仅剩结丹修为的周衍。
周衍开口道。
“所以说，这化龙实际上是为了屠龙？”
康王点了点头，张枫思索片刻，也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周衍已了解全部真相。
一切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宋浪，即大虞思宗，小皇帝的祖父。
他当年压根就没死。
所谓被俘后逃脱、再度被俘然后被杀，乃至被俘后立即自尽，都是他主动散布的谣言。
原因是当年那老头也曾误入皇家宝库，得到了周衍取得的那本书。
但因身负皇家血脉，高宗允许他翻阅其中所有功法典籍。
既然是翻阅，能记多少算多少，无需带出，自然也不算取走其中一件。
他无意间发现了书上记载的内容。
据二人所述，思宗从书中得知了皇族成就大乘的方法。
那就是人为的制造一场巨大灾难，再由皇帝亲手终结。
人为制造危机又人为填补，自是功过相抵，甚至过大于功的，自然不可能助皇帝成就大乘。
但不论是赏是罚，人道都会显现。
而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让人道浮现。
只要能观测到人道，即便皇族全灭，人道亦可复兴。
这也是无奈之举。
道佛二宗与皇朝精修天地人三道，其他大道在天界消失后，尚有下位法则可供修行，有些法则甚至与其大道近乎等同。
但他们不同。
天地人三道的下位法则中，无一能媲美乃至接近这三条大道。
这意味着，他们无法通过这三道的法则完成合道、成就大乘。
道佛二宗尚有各自的仙人传承可保地位，但皇朝只会日益衰弱，直至人道传承彻底断绝。
因此他们才出此下策。
而化龙之法便是其中契机之一。
大虞储存着大量妖尊残骸，加之刻意搜集，这些残骸被用于研究和布置大阵。
届时，这既是复苏妖尊的仪式，也是生命跃迁的化龙仪式。
只要让化龙的思宗斩杀复苏不完全的妖尊，再让皇帝斩杀思宗，便大功告成。
但没想到，皇帝身体衰弱，根本无力完成计划。
而皇朝修仙者，尤其是皇帝，寿命较其他修士更短。
老皇帝本就时日无多，等不到下一位皇帝成长。
这才让康王替代皇帝。
只是没料到，小皇帝突然诞生，有了更好的人选。
毕竟一个一无所知的孩子，即便受罚，也不会太重。
如果能通过这种方式，保留皇室血脉，他们还是希望看到的。
一切似乎再度向好。
而他们在此过程中，有两个合作对象，真理教与北溟妖族。
真理教本就是散装组织，只要提供资金、素材和场地，轻易便能拉来人手。
北溟妖族其实也不想打，但妖族等级森严，在更强势力的压迫下，才屡犯大虞。
一听能在大虞捞战功又不必生死相搏，部分将领自然愿意配合。
而之所以找他们合作，是因这些事为各大宗门所不容，他们是不能直接这么做的。
所以他们一直借助北溟与真理教，通过制造矛盾与危机，让第三方外包生产血食与魂晶。
同时尽量保持自身纯洁，避免被各大宗门察觉。
又因妖族与魔宗的特殊性质，各宗门高层不会亲自出手，只会派遣对等战力与弟子应对。
原本一切算计妥当，偏偏来了一个人。他身负妖族与真理教背景，带来了更多的妖尊残骸与更完善的化龙之法，还答应为老皇帝续命，使计划更趋完美。
不论是哪个条件，大虞都很难拒绝他，也正是从那时起，事情走向了谁都未曾预料的方向。
周衍一脸看煞笔的表情看着二人。
“所以你们搞出了这么一个计划，然后又把计划的指挥权送给了别人？”
“把老皇帝的身体，交给了那个叫坤媾的家伙操控，还玩崩了？”
看着周衍气愤的表情，康王尴尬的抠了抠手。
“其实我的身体，也交给了他一部分权限。”
而在周衍无语的看着这群人，自感大虞药丸时。
外界。
“小家伙别害怕，这可是你们大虞所有人都希望看到的，化龙啊。”
坤媾一手掐着宋炎的脖子，一边看着那愈发跳动的巨大肉球。
然后高声的呼喊道。
“化龙仪式正式开始！”
“札疫，我亲爱的五弟，你也该回来了！”
就在他高声呼喊的时候，一股气息突然从外城爆发。
然后他就看见一个状态疯魔的年轻修士，顷刻间撞碎了两层结界，挥舞着木剑朝他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