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城县衙外的招募点,则由基地派出的管事主持,主要招募普通力夫和各类匠人。
老石匠冯老实带着儿子,蹲在墙角等待。他是磁州人,听说这里招募石匠,工钱高,还管饭,便带着儿子走了两天路赶来。
他话不多,只是反复摩挲着自己带来的锤錾。
轮到冯老实时,管事看他年纪大,本想婉拒,但冯老实一言不发,走到旁边一块废弃的石条前,抡起锤子,“铛铛铛”几下,石屑纷飞,转眼间就在石面上凿出整齐的边线。
“老师傅好手艺!”
管事赞道,“不过我们这次修路筑港,多用一种新式灰泥(水泥),您看这样品,可能用在砌石上?”
冯老实接过水泥试块和砂浆,仔细看看摸摸,又沾点砂浆搓捻,缓缓道:“这灰泥……怪,干后极硬。砌筑要快,水不能多。
用来勾缝灌浆,护坡能牢实。但要注意养护,不能晒狠了,冻狠了。”句句都是经验。
“若用这灰泥混碎石铺路,厚三寸,如何保证平整不开裂?”管事追问。
冯老实想了想:“地基要夯实,最好先铺层碎石垫底。浇的时候要用板子(模板)卡住,一次不能浇太长,要留缝(伸缩缝)。面子抹平了,得盖草席,慢慢阴干。”朴实言语,却道出关键。
管事连连点头,当场录用他为石工队头,其子亦收入队中。冯老实黝黑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各处招募点如火如荼进行了三日。最终统计,共招募筛选出:
匠头与特殊人才二十三人: 包括营造主事周俭、石工队头冯老实、河工队头周大河、绘图书办赵明诚,以及木匠、瓦匠、铁匠头领数人,懂算学、文书者若干。
护卫乡勇一百五十人整: 经过初步筛选和三日试训(包括纪律、体能、简单队列),最终录用一百五十名,其中李铁头等十余名表现优异者被定为队正、副队正候选人。
各类熟练匠人、力夫超过八百人: 分别编入石工、木工、瓦工、河工、运输等队伍。
六月十八日,基地新建的大工棚内,济济一堂。
卢象关坐于上首,卢象群、卢象文分坐左右。
下方,是以周俭为首的二十三名匠头文士,以及李铁头等十名护卫队正代表。钱老根、何老根、赵得名等基地原骨干也在列。
“诸位!”
卢象关声音清朗,压下棚内细微的嘈杂,“三日招募,群贤毕至,壮士云集!此乃工程之幸,亦是我大名百姓之福!”
他让人挂起大幅手绘地图,正是初步勘测成果。“府城至小滩镇,三十五里官道,拓宽重修,水泥碎石路面,宽两丈,厚三寸,两侧设排水沟。
小滩镇东,建深水码头五座,上下游筑水泥护堤各十里。此二役,工期紧,任务重,标准高!”
看着地图上标注的宏大规划,棚内无论新老,皆感心潮澎湃,亦觉重任在肩。
“即日起,‘路港工程指挥部’正式成立!”
卢象关宣布,“我任总办,卢象群副之,统筹全局。周俭先生任营造主事,总管日常调度、物料稽核、账目文书。”
周俭起身,肃然拱手领命。
“下设四组:规划测量组,由赵明诚等负责,五日内完成详细勘测;施工管理组,冯老实、周大河等各匠头分任队长,负责各工段具体施工;
物料保障组,钱老根、何老六、赵得名负责,确保水泥、石料、木材、工具供应无缺;后勤护卫组,卢象文统管,李铁头等协助,负责民夫管理、营地治安、工程护卫。”
一条条,清晰明确。众人纷纷领命。
卢象关最后道:“还有一事。为求尽善尽美,我已通过海外关系,延请数位精通筑路建港之大匠师。彼等将提供核心设计方案与关键技术,隐于幕后。
执行中若有疑难,皆可通过我请示。诸位需谨记,我们所作所为,上为报效府尊信任,下为造福乡梓百姓,中为展示我大明工匠之智慧与力量!望诸位同心协力,共筑伟业!”
“同心协力,共筑伟业!”
棚内众人,无论文人匠人还是武夫,皆被这番话语激励,齐声应和,声震屋瓦。
招募尘埃落定,核心团队集结完毕。一幅跨越古今、融合百工、关乎未来的宏大建设画卷,就此正式拉开序幕。
卢象关不仅布置了明面上的勘测、招募、生产等任务,更在会后单独留下卢象群、卢象水。
“辽东风云突变,我们时间更紧了。”
卢象关摊开一张草图,“码头护堤工程,不能仅靠经验。我需要最精确的河道地形、水深、流速数据,需要专业的规划设计。”
他指向墙角一个大箱子,里面是从现代带来原本准备用于喷洒农药的大疆t100无人机,喷洒容量75L。
这款无人机续航长、载重大、可搭载多种测绘载荷,是他特意为此次工程改制的。无人机旁边还有配套的改装相机、测量附件。
“象群,你带勘测队明面进行的同时,我会择机用这个——”
他拍了拍无人机箱子,“从空中测绘小滩镇沿河全景、河道地形。拍摄的影像和你们勘测的数据,要详细记录。”
卢象群看着那奇特的“铁鸟”,虽然早已见识过不少现代器物,仍觉惊奇:“关哥,这……若被人看见……”
卢象关嘴角微扬:“看见就看见呗,我们显露的稀奇古怪东西还少吗?明天就在基地附近和卫河空旷处飞。
对外就说,是海商带来的‘千里测绘镜’,一种格物奇技,看看新奇罢了。百姓匠人看不懂门道,只会当作热闹。关键的数据,我们拿到手就行。”
“白天?会不会太惹眼?”卢象群担忧。
“有时,越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大方方地摆出来,反而不易惹人深究。偷偷摸摸,更引人疑心。”
卢象关道,“只要控制好范围,不让无关人等靠近操作,看到又何妨?正好,也让人知道,咱们有些‘海外新奇手段’,以后拿出些非常规的设计或工具,也就顺理成章了。”
卢象群恍然:“还是关哥思虑周全。”
“通知下去,”
卢象关下令,“明日巳时,在基地东侧旷野,我要试用‘千里测绘镜’,勘测地形。
让护卫队清场,许百姓在百丈外观看,不得靠近。让钱老根、何老六、冯老实(新招募的匠头代表)也来看看,只说让他们见识一下新奇器物,便于日后配合。”
“是!”
“另外,象水,你准备快船,五日后南下。我要把第一批‘勘测结果’和详细要求,尽快送到晓雯手中。”
他深吸一口气:“我们需要完整的规划图、结构计算书、施工方案、物料清单。尤其是码头深水泊位结构、护堤抗冲刷设计、可能的水下施工难点解决方案。
现代那边设计好后,图纸、计算书,连同一些我们这里难以制造的关键小型设备、特殊钢材、高强度螺栓等,由你的船队秘密运回。”
卢象水神色凝重:“关哥放心,船队如今往来已熟,夹带些图纸物件,不成问题。只是时间……”
“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