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暗遣送药藏悔意，隔阂深种难破冰
苏瑶决绝离去后，顾云逸靠在床头，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左臂伤口的剧痛与心口的钝痛交织蔓延，让他脸色愈发苍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苏瑶扣过的腕间，仿佛还残留着她指尖的微凉触感，那句“恩断义绝”反复在耳畔回响，像一根细针，密密麻麻扎在心上，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秦风站在一旁，看着王爷失神落魄的模样，心中满是焦灼，却又不敢贸然再劝。他清楚，王爷心中早已生出悔意，只是那深入骨髓的骄傲，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阻碍着他低头认错。可眼下王爷伤口撕裂严重，府中医官医术有限，若没有苏瑶的悉心照料，伤势怕是难以顺利痊愈，甚至可能落下病根，届时后悔也晚了。
“王爷，”秦风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语气放得极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王妃娘娘虽走得决绝，却并非真的铁石心肠。您先前高热昏迷时，她为您处理伤口，熬制汤药，耗尽了不少心神；方才虽争执激烈，她也未曾真的伤您要害。您若能放下身段，亲自去一趟王妃娘娘的院落，说句软话，认个错，想必王妃娘娘定会回心转意，前来照料您的伤势。”
顾云逸闭了闭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他何尝不知秦风所言有理？何尝不想亲自去向苏瑶道歉，挽回她的心？可一想到自己身为靖王的颜面，想到要在一个替嫁庶女面前低头认错，那份骄傲便如鲠在喉，让他难以迈出那一步。
“再等等吧。”顾云逸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浓浓的疲惫，“本王伤势未愈，不便走动，待好些再说。”
秦风知晓他依旧在固执，却也只能点头应下，心中暗自盘算着其他办法。既然王爷拉不下脸面亲自前去，那便只能由他从中周旋，至少要让王妃娘娘的药能及时送到，确保王爷的伤势不会恶化。
当日傍晚，顾云逸的伤势果然出现了反复，伤口处红肿加剧，隐隐有发热的迹象，精神也愈发萎靡。秦风见状，再也坐不住，趁着夜色，悄悄来到苏瑶的院落外，隔着院门轻声呼喊春桃。
春桃听闻动静，打开院门见是秦风，脸上露出几分警惕：“秦侍卫深夜前来，有何要事？我家小姐早已吩咐，不再插手王爷的事，还请你回去吧。”
“春桃姑娘，”秦风对着春桃深深一揖，语气满是恳求，“我知晓王妃娘娘心中有气，也知晓不该再来叨扰，可王爷伤势反复，伤口红肿发热，府中医官束手无策，若再没有王妃娘娘的药，怕是难以支撑。求你通融一下，将这药膏与药材交给王妃娘娘，恳请王妃娘娘看在医者仁心的份上，救救王爷，哪怕只是让你代为照料换药也好。”
说着，秦风将手中的药箱递了过去，里面装着的正是苏瑶先前留下的止血生肌药膏，还有他特意按照苏瑶之前的药方抓来的药材，皆是疗伤续命的关键之物。
春桃看着秦风恳切的模样，又看了看他手中的药箱，心中满是犹豫。她知晓小姐心中委屈，不愿再管王爷的死活，可王爷毕竟是小姐的夫君，如今性命垂危，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小姐心中未必能真的毫无波澜。更何况，秦风这般低声恳求，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你先在此等候，我去问问小姐。”春桃接过药箱，对着秦风说了一句，便转身走进院内，轻轻敲了敲苏瑶的房门。
屋内，苏瑶正坐在窗边研制药粉，听闻春桃的禀报，手中的动作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她并非真的铁石心肠，听闻顾云逸伤势反复，心中难免泛起一丝担忧，可一想到白日里他的冷言恶语与固执己见，那份担忧便又被冰冷的隔阂覆盖。
“药留下，你替他换药便是。”苏瑶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告诉他，这药是看在秦侍卫一片忠心的份上，并非我对他心存怜悯，往后换药之事，皆由你出面，我不会再与他有任何牵扯。”
春桃心中一松，连忙应道：“是，小姐。”
她拿着药箱走出院门，对着秦风说道：“我家小姐说了，药留下，往后换药之事由我来做，你不必再来叨扰小姐。另外，小姐还说，这药是看在你忠心的份上，并非对王爷有什么怜悯，你转告王爷，好自为之。”
秦风闻言，心中大喜过望，连忙对着院内躬身道谢：“多谢王妃娘娘！多谢春桃姑娘！大恩不言谢，属下铭记于心！”
说罢，他又细细叮嘱了春桃换药的注意事项，尤其是伤口消毒的细节与药膏的涂抹用量，确保春桃能妥善处理，才放心离去。
接下来的几日，春桃每日按时前往顾云逸的寝院，为他换药喂药。苏瑶虽未曾露面，却早已将所有注意事项一一告知春桃，甚至特意调制了新的解毒散，让春桃带去，用以压制伤口可能残留的热毒。
顾云逸每次见春桃前来，目光都会下意识地朝着门口望去，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可每次都只能看到春桃独自一人的身影，那份期盼便会渐渐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失落。他知晓，苏瑶依旧在气头上，不愿意见他，心中的悔意愈发浓烈，却依旧迟迟未能迈出道歉的步伐。
这日，春桃为顾云逸换完药，收拾药箱准备离去时，顾云逸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几分试探：“春桃姑娘，王妃……她近日可好？”
春桃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向他，见他眼中满是复杂与担忧，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如实说道：“小姐一切安好，每日只是在院中研医书、练拳脚，打理那些草药，未曾外出，也未曾提及王爷。”
顾云逸轻轻点头，眼底的失落更甚，沉默了许久，才又问道：“她……可有说过什么？关于本王的……”
“小姐未曾提及王爷半句。”春桃摇了摇头，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说道，“王爷，我家小姐并非真的怨恨您，只是您先前伤她太深，赏菊宴上的误会，还有那日您醒后的恶语相向，都让小姐寒了心。您若是真的想化解矛盾，便该亲自去向小姐道歉，真心实意的一句道歉，远比这些药材药膏更能让小姐释怀。”
顾云逸闻言，指尖紧紧攥着身下的锦被，指节泛白，心中满是挣扎。春桃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他心上，让他愈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骄傲，正在一点点将苏瑶推得越来越远。
“本王知晓了。”顾云逸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语气中满是不易察觉的疲惫，“你下去吧。”
春桃见他依旧没有明确表态，心中无奈，却也不再多言，转身退出了房间。
屋内再次恢复寂静，顾云逸靠在床头，望着窗外飘落的秋叶，心中反复挣扎。他想起苏瑶初入府时的隐忍，想起她在自己危难之际的舍身相救，想起她为自己疗伤时的专注，想起她被自己误解时的委屈落泪，再想起自己一次次的猜忌、轻视与伤害，心中的悔意如潮水般汹涌，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抬手抚摸着左臂渐渐愈合的伤口，指尖传来的触感清晰地提醒着他，是苏瑶一次次救他于危难之中，是苏瑶用精湛的医术为他续命，而他回报给她的，却是无尽的伤害与冰冷的态度。这般对比，让他愈发羞愧，也愈发痛恨自己的固执与骄傲。
“秦风。”顾云逸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决断。
秦风连忙从门外走进来，躬身问道：“王爷，您有何吩咐？”
“备一份厚礼，再取笔墨来。”顾云逸沉声道。
秦风心中一喜，知晓王爷终是想通了，连忙应道：“是，属下即刻去办！”
不多时，秦风便将笔墨纸砚与备好的厚礼一并送来。顾云逸撑着身体坐起身，忍着伤口的隐痛，拿起毛笔，在宣纸上缓缓落笔。他许久未曾这般静下心来写字，笔尖微微颤抖，写下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浓浓的悔意与愧疚。
信中，他细数了自己过往的过错，承认了赏菊宴上的冲动误解，致歉了醒后的恶语相向，也感谢了苏瑶一次次的救命之恩，字里行间满是真诚的悔意，最后恳请苏瑶能原谅他的过错，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
写罢，顾云逸仔细检查了一遍，又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折好，放入信封中，密封妥当，才交给秦风：“将这份信与厚礼一同送到王妃院落，务必亲手交给王妃。”
“是，属下遵命！”秦风接过信件与礼盒，心中大喜，连忙转身朝着苏瑶的院落走去，心中暗自期盼，这份满含悔意的书信，能打动王妃娘娘，化解两人之间的矛盾。
抵达苏瑶院外，秦风依旧让春桃代为转交。春桃拿着书信与礼盒走进屋内，递给苏瑶：“小姐，这是王爷让秦侍卫送来的，说是给您的信，还有这些厚礼。”
苏瑶看着桌上的书信与精致的礼盒，眼神平静无波，没有半分动容。她拿起信封，指尖摩挲着封口，却没有拆开的意思，只是淡淡问道：“他还有什么话交代？”
“秦侍卫说，王爷知晓自己错了，希望您能原谅他，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春桃轻声说道，眼中带着几分期盼，“小姐，您就拆开看看吧，或许王爷是真的悔悟了。”
苏瑶沉默了片刻，缓缓将信封放在桌上，推到一旁，又看了看那盒厚礼，语气依旧冷淡：“信不必拆了，烧了吧。厚礼收下，分给府中下人们，也算物尽其用。”
“小姐？”春桃愣住了，满脸诧异，“您不拆开看看吗？这可是王爷亲手写的信，说不定……”
“不必了。”苏瑶打断她的话，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疲惫，“一句道歉，一封书信，几样厚礼，不足以抹去过往的伤害。我与他之间，隔阂已深，不是一封书信便能化解的。烧了吧，免得徒增烦恼。”
她并非不想拆开，只是心中的伤痕太深，早已不敢再轻易相信。她怕这封信中的悔意只是一时兴起，怕自己再次心软原谅后，会迎来更深的伤害。与其重蹈覆辙，不如彻底斩断念想，守住自己的一方安宁。
春桃见她态度坚决，心中满是无奈，只能拿起桌上的书信，转身走到烛火旁，将其点燃。信纸在火焰中渐渐燃烧，化为灰烬，像极了两人之间那些无法挽回的过往，终究烟消云散，只留下淡淡的余温与无尽的遗憾。
礼盒中的厚礼，苏瑶果然如她所言，让春桃分给了府中的下人们。下人们收到赏赐，纷纷感激涕零，却也暗自诧异王爷与王妃之间的关系，不知为何王爷突然大肆赏赐，而王妃却依旧闭门不出。
秦风得知苏瑶未曾拆信，还将书信烧毁，心中满是失落，只能如实禀报给顾云逸。顾云逸闻言，手中的茶杯猛地一顿，茶水溅出些许，打湿了指尖，心中的失落与苦涩愈发浓烈。他知晓，苏瑶是真的对他失望透顶了，这份隔阂，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深重。
“知道了。”顾云逸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眼神黯淡下来，“你下去吧，往后不必再送任何东西了。”
秦风看着他落寞的模样，心中不忍，却也只能应声退下。他清楚，王爷与王妃之间的僵局，绝非一朝一夕便能化解，或许真的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慢慢融化王妃心中的坚冰。
接下来的日子，顾云逸在春桃的悉心照料与苏瑶留下的药材调理下，伤势渐渐好转，左臂的伤口慢慢结痂愈合，精神也好了许多，已经能下床行走，甚至能处理一些简单的公务。只是他心中的失落与悔意，却丝毫未减，每日处理完公务，都会独自一人站在书房窗前，朝着苏瑶院落的方向望去，眼神复杂，满是牵挂与愧疚。
苏瑶依旧闭门不出，每日过着规律而平静的生活。清晨练拳，白日研医书、打理空间里的草药，傍晚与春桃闲话家常，仿佛顾云逸的存在，从未影响过她的生活。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时，她会想起顾云逸送来的那封未曾拆开的书信，心中难免泛起一丝复杂，却终究还是被冰冷的隔阂覆盖，未曾有半分动摇。
府中的下人们渐渐察觉到王爷与王妃之间的微妙变化，王爷不再对王妃冷言相向，反而时常暗中关注王妃的动向，而王妃虽依旧闭门不出，却也未曾再对王爷的事情表现出强烈的排斥，只是两人之间依旧没有任何交集，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难以跨越。
顾云逸也曾数次走到苏瑶的院门外，看着紧闭的院门，心中满是忐忑与期盼，却始终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只能在原地徘徊许久，最终落寞离去。他知晓，想要挽回苏瑶的心，并非一封书信、几份厚礼便能做到，他需要用更多的耐心与真心，一点点融化她心中的坚冰，只是他不知道，这份等待与弥补，还要持续多久，而苏瑶心中的伤痕，又是否真的能有愈合的那一天。
深秋的风愈发寒凉，吹过靖王府的庭院，卷起满地落叶，也吹不散两人之间的隔阂与遗憾。这段始于替嫁的婚姻，在一次次的误会与伤害中，变得愈发沉重，而顾云逸的悔意与苏瑶的淡然，预示着这场纠葛，依旧漫长，未来的路，还需两人在各自的挣扎与坚守中，慢慢探寻前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