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深渊凝视与圣洁献祭
顾云逸的醒来，虽然暂时击退了顾云昭的阴谋，却也让苏瑶的心，瞬间沉入了更深的深渊。
她知道，他只是靠着一股强大的意志力和对她的担忧，强行冲破了气血的封锁，暂时恢复了神智。这无异于饮鸩止渴，他透支的是本就所剩无几的生命力。他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危急万分。
“你……你到底是怎么了？”顾云逸躺在床上，感受着体内那股如同脱缰野马般四处冲撞的气血，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冰冷触感。他一生戎马，从未畏惧过死亡，但此刻，当他想到可能会就此丢下她，让她独自一人面对这满世界的恶意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
“旧伤复发，气血逆行，五脏六腑皆有损伤。”苏瑶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病例。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指尖的冰凉，是因为恐惧。她怕，怕自己拼尽全力，也留不住这个男人。
“那……你有办法，对不对？”顾云逸看着她，眼中没有丝毫的怀疑，只有全然的信任。
在刚才那一瞬间，当他看到她独自一人，面对三皇子的咄咄逼人，面对满朝文武的悠悠众口，却依旧挺直脊梁，毫不退让时，他心中所有的猜忌和怀疑，都烟消云散了。
他不知道她有什么底气，但他相信她。无条件地相信。
苏瑶沉默了。
她有办法，但那个办法，需要她赌上自己的一切。
她看着顾云逸那双充满信任的眼睛，心中，第一次，有了一个无比清晰的答案。
为了他，值得。
“办法，是有。”她缓缓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但过程会很凶险，而且……我需要绝对的安静，不能有任何打扰。从现在开始，到明天日出，这间寝殿，将是我的禁区。”
“好。”顾云逸毫不犹豫地答应，“秦风就在外面，没有人能打扰你。”
苏瑶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走到了殿门口。
“秦风。”
“属下在。”秦风立刻应声，他一直像一尊雕像般守在那里。
“从现在起，无论里面发生什么声音，都不要进来，也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哪怕是皇上亲至，也让他等到日出之后。这是命令。”苏瑶的语气，不容置喙，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悲壮。
秦风虽然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担忧，但他看着王妃那双决绝的眼睛，还是单膝跪地，郑重地领命：“属下遵命！属下以性命担保，在日出之前，绝不让任何人踏入此殿半步！”
苏瑶关上殿门，还从里面，插上了厚重的门栓。
这一下，她便将整个世界，都隔绝在了门外。
她回到床边，最后看了一眼顾云逸。他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鼓励和温柔。
“我准备好了。”他说。
苏瑶深吸一口气，不再有任何犹豫。她闭上眼睛，心神沉入脑海，轻轻地，用意念触摸了一下手腕上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银色镯子。
下一秒，她的身影，便凭空消失在了房间里。
顾云逸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他亲眼目睹了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苏瑶的身影，如同水汽蒸发一般，瞬间消失在原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甚至眨了眨眼，以为是自己因为虚弱而产生的幻觉。
这是……什么？
就在他震惊到无以复加的时候，苏瑶的身影，又凭空出现了。
她的手中，多了一个晶莹剔透的冰玉匣子。
顾云逸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他看着她，看着那个匣子，大脑一片空白。他征战沙场，阅人无数，自认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如此惊世骇俗的景象。
苏瑶没有时间解释他的震惊。她知道，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至关重要。她打开冰玉匣子，一股沁人心脾、仿佛能洗涤灵魂的异香，瞬间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匣子中，静静地躺着一株通体晶莹，如同冰雕玉琢般的人参。它的人形栩栩如生，每一寸纹路都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周身还环绕着一层淡淡的白色光晕。
这，便是她空间中最珍贵的圣药——生长了上千年的“冰魄玉参”，拥有生死人、肉白骨的逆天奇效。
除了冰魄玉参，她又取出了几味辅助的、同样在这个世界早已绝迹的药材，如“九转还魂草”、“龙血藤”等。
她将所有药材，一同放入一个特制的药鼎中，然后伸出纤纤玉指，指尖凝聚出一缕微不可察的、淡青色的内力真气，如同无形的火种，点燃了鼎下的药引。
没有熊熊的火焰，只有一股温润而强大的热量，缓缓地包裹住整个药鼎。
炼药，开始了。
顾云逸躺在床上，痴痴地看着她。他看着她专注而神圣的侧脸，看着她指尖那缕不可思议的真气，看着药鼎中升腾起的、如梦似幻的七彩霞光。他心中所有的震撼、疑惑，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无尽的疼惜和敬畏。
他终于明白，她身上，背负着何等沉重的秘密。她那看似单薄的肩膀下，隐藏着一个他完全无法想象的、神秘而强大的世界。
而她，愿意为了他，揭开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
一个时辰后，一碗漆黑如墨，却散发着奇异光泽和浓郁药香的液体，便炼制成功了。
苏瑶端着药碗，走到床边，扶起顾云逸：“喝下去。”
顾云逸看着那碗仿佛蕴含着星辰大海的药液，毫不犹豫地张开了嘴。
药液入口，一股无法形容的、磅礴浩瀚的生命能量，瞬间顺着他的喉咙，涌入四肢百骸。那感觉，就像是在一片干涸龟裂的荒漠里，瞬间注入了一片无垠的海洋。
紧接着，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从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胞中，爆发出来！
“啊！”
顾云逸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要被这股强大的能量撑爆、撕裂。那股圣药之力，正在疯狂地修复着他受损的五脏六腑，同时，也在用最霸道的方式，冲击着他体内那道盘踞了三年之久的顽固旧伤。
这个过程，痛苦无比，如同凤凰涅盘，浴火重生。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苏瑶一直守在他身边，看着他痛苦得浑身颤抖，脸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青中带紫，她的心，也跟着揪成了一团，疼得无法呼吸。
她知道，这是药力在化去他体内的淤血和死肌。她不能帮他，只能靠他自己撑过去。
她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他那只完好的手，将她的内力，源源不断地渡过去，帮助他护住心脉。
“撑下去。”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很快就好了。相信我。”
顾云逸在剧痛的间隙，感受到了她手心的温度，和她渡过来的那股温暖而纯净的内力。他艰难地转过头，看着她。
她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和紧张，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显然，为了支撑他，她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他忽然觉得，这一点点的痛苦，和她为他所做的一切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咬紧牙关，将所有的呻吟，都吞回了肚子里。他要让她看到，他可以撑过去。他不能让她失望。
一夜无话。
当第二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房间时，顾云逸身上的剧痛，终于缓缓地退去了。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只觉得神清气爽，前所未有的轻松。他甚至能感觉到，那道困扰了他三年，每逢阴雨天便会隐隐作痛的旧伤，竟然……彻底消失了！不仅如此，他感觉自己的内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精纯，都要强大！
他猛地坐起身，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他试着运了一口气，那股曾经滞涩不畅的内力，此刻却在他的经脉中，奔腾如龙，畅通无阻！
他……他不仅伤势痊愈，功力，竟然还精进了一大截！
顾云逸震惊了。
他转过头，看向趴在床边，已经累得睡着的苏瑶。
她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长长的睫毛上，也挂着晶莹的泪珠，不知道是累的，还是为他担心的。她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也毫无血色，显然是耗尽了心神。
顾云逸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涨得发疼。
他伸出手，轻轻地，想要触摸一下她的脸。
就在这时，苏瑶却忽然醒了过来。她似乎是习惯了警醒，哪怕是在极度疲惫的状态下，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惊醒。
她看到顾云逸坐了起来，而且气色红润，中气十足，先是一愣，随即立刻伸出还有些颤抖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指下，脉象沉稳有力，如龙虎奔腾，再无半分虚弱之象。
他……真的痊愈了。
苏瑶的心，终于彻底地放了下来。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松懈。她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一软，便要朝旁边倒去。
“苏瑶！”
顾云逸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她的身体，柔软而温暖，带着淡淡的药香和女儿家的体香。顾云逸的心，瞬间漏跳了一拍。他低头看着怀中这个女人，这个为他赌上一切，为他耗尽心力的女人，心中，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汹涌澎湃的情感。
那是一种混杂着感激、爱恋、震撼、和深深自责的复杂情感。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再也，放不开她了。
他不仅爱上了她，更是……敬畏她。敬畏她的强大，敬畏她的牺牲，敬畏她那颗看似冰冷，却比任何人都要炙热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