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打吗?
呼延烈看着陈默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地,碾碎了重塑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
比如,不难。
比如,有陈校尉在这天下,就没有难打的仗。
但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出来。
只是,对着陈默,以及他身后那十门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战争之神”,缓缓地弯下了自己那颗,曾经高傲无比的头颅。
他知道。
从今天起。
他,以及整个草原,都将彻底沦为那个南朝魔鬼的……信徒。
一个,最虔诚的信徒。
……
辽东战场的“神迹”,如同插上了翅膀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传回了龙牙城。
当林枫,从李疾风的口中,得知“开花弹”首秀的战果时。
即便是他这个始作俑者,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轮齐射,就报销了皇太极三千重甲亲兵?”
“那皇太-极,当场就被吓破了胆连夜带着残兵,退回了辽东老巢,闭门不出?”
“呼延烈那家伙现在,天天把咱们那十门炮当祖宗一样供着,还派了三千个勇士,二十四小时看着,谁都不让碰?”
听着李疾风那眉飞色舞的汇报,林枫的脸上,露出了欣慰而又……蛋疼的表情。
欣慰的是,“战争之神”的威力,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
有了这玩意儿,日后攻城拔寨,简直就跟砍瓜切菜一样。
蛋疼的是……
这玩意儿的“副作用”,好像也有点大。
“将军,您是没见斥候传回来的画像。”李疾风一脸夸张地比划着,“据说,当时整个战场都被染成了黑色!那些女真鞑子连个全尸都找不到!太惨了!”
“这下好了,”林枫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地说道,“我估计那皇太-极,短时间内是不敢再出来蹦跶了。”
“魏忠贤想‘引狼入室’的计划,怕是要……泡汤了。”
他本想让呼延烈,去跟女真人打个有来有回,把辽东的水搅浑。
结果倒好。
一炮下去,直接把人家给打自闭了。
这还怎么玩?
“主公,此事,有利有弊。”
一旁的赵怀安,却抚须笑道。
“弊端,自然是打乱了我们,坐等魏忠贤和女真狗咬狗的计划。”
“但,利处,却更大!”
“经此一役,我龙牙城‘天兵’之名,必将传遍天下!这对于我们日后招揽人才,收服人心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更重要的是,”赵怀安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皇太极虽然被打怕了,但……仇恨的种子也埋下了。”
“以女真人的睚眦必报,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现在,只是在……等!”
“等一个,能一雪前耻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等到魏忠贤篡国,京城大乱之时我们……未必不能给他们。”
林枫闻言,眼睛猛地一亮!
他明白了赵怀安的意思!
引狼入室不一定,非要让狼,从正门进来!
还可以……让它从后门,进来咬人!
“军师,高见!”
林枫一拍大腿,心中的那点郁闷,一扫而空!
“看来,我们和这位皇太-极陛下,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啊。”
……
就在林枫在龙牙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时。
京城,醉仙楼。
一场无声的战争,也已经,持续了整整五天。
红袖,被软禁在了自己房间里。
门口,有东厂的番子,日夜看守。
她的所有对外联络,都被切断。
每天,那个名叫魏良卿的笑面狐狸,都会准时地,来“拜访”她一次。
不打,不骂,也不用刑。
就是端着一杯茶,坐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你。
然后,用最温柔的语气,问着同一句话。
“老板娘,想通了吗?”
这种心理上的折磨,远比任何酷刑,都更让人煎熬!
红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被困在蛛网上的蝴蝶。
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毒蜘蛛一步步地,向自己逼近。
她知道,魏良卿的耐心,是有限的。
一旦他失去了耐心,那等待自己的,将是生不如死的下场!
她必须,尽快地将林枫给她的“计划”,传递出去!
可是……怎么传?
她现在,连房间的门,都出不去!
“吱呀——”
房门,再次被推开。
魏良卿,又来了。
他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老板娘,几天没见,都清瘦了。”
他将食盒里的几样精致小菜,一一摆在桌上。
“我特地让御膳房,给您做了几样开胃的小菜。您尝尝?”
红袖看着他那张虚伪的脸,只觉得一阵阵地反胃。
“不必了。”她冷冷地说道,“魏公公有话,不妨直说。”
“呵呵,老板娘还是这么……有个性。”
魏良卿也不生气,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好吧,既然老板娘是个爽快人,那我也就不绕圈子了。”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份,早已拟好的……“名单”。
推到了红袖的面前。
“这是,你们‘明月楼’,在江南所有堂主以上级别人员的名单。”
“我查了三天三夜,才勉强凑齐。”
“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之处?”
红袖的心,猛地一沉!
她知道,最后的通牒,来了!
她颤抖着手,拿起那份名单。
只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就瞬间,变得惨白!
名单上,罗列着十几个名字。
每一个名字后面都详细地,标注着其身份,住址,以及……家人信息!
而这些名字,竟然……有七成,都是对的!
魏忠贤的势力,竟然已经渗透到了如此地步?!
“怎么样?”魏良卿欣赏着她脸上那绝望的表情,笑得,像一只偷了腥的猫。
“我这份功课,做得,还算及格吧?”
“当然,其中,肯定还有一些……隐藏得更深的鱼。”
他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
“所以,我需要老板娘您,帮我……补全它。”
“你……休想!”红袖咬着牙,将那份名单,狠狠地揉成了一团!
“是吗?”魏良卿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
“看来,老板娘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他缓缓站起身,拍了拍手。
门外,立刻走进来两个,身材魁梧的东厂番子。
他们的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手中,还提着一个,装满了各种奇形怪状刑具的……箱子。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魏良卿的声音,变得阴冷。
“要么,写。”
“要么……就让我的这些手下,帮你好-好地……松松筋骨!”
看着那些闪烁着寒光的刑具,红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她不怕死。
但她怕,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
她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终于……崩溃了。
“我……我写……”
她的声音,如同蚊蚋,充满了无尽的屈辱和……绝望。
“哈哈哈!这就对了嘛!”
魏良-卿的脸上,重新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早这样,不就不用受皮肉之苦了吗?”
他挥了挥手,让那两个番子退下。
然后,重新铺开一张宣纸将笔墨,递到了红袖的面前。
“写吧。”
“把你所知道的,所有名字,都写上去。”
“记住,不要有任何遗漏。”
“否则……”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威胁。
“我的耐心,可是很有限的。”
红袖,接过笔。
她的手,抖得厉害。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滑落。
她知道,自己一旦写下这些名字,就等于,彻底背叛了组织背叛了……那个男人。
她,将万劫不复。
可……她别无选择。
她缓缓地,提起了笔。
蘸满了墨汁。
然后在那张洁白的宣纸上,开始写下……一个个,早已在她心中,演练了千百遍的……假名字!
以及一个,隐藏在无数假名字之中,却足以,引爆整个京城的……真名字!
她一边写,一边在心中,默念着。
林枫……
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
半个时辰后。
魏良卿,拿着那份,写满了名字的“投名状”,心满意足地走出了醉仙楼。
他看着手中这份,比他自己查到的,还要详尽数倍的名单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哼,什么贞洁烈女。”
“在东厂的手段面前,还不是……乖乖就范?”
他将名单,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有了这份名单,江南的东林党余孽,将再无藏身之处!”
“而我,也将在干爹面前,立下……不世之功!”
他心情大好,甚至,还哼起了小曲。
然而,他丝毫没有注意到。
就在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刻。
醉仙楼二楼,那扇紧闭的窗户,悄悄地推开了一条缝。
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从缝隙中飞了出来。
在夜色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朝着……长公主府的方向飞去。
而在那只信鸽的脚上,绑着一个小小的竹管。
竹管里,只有一张纸条。
纸条上,也只有一个名字。
和一个……时间。
“兵部侍郎,钱谦益。”
“今夜,子时,翠云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