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的春日暖阳被一场悄然而至的倒春寒打断，窗外天色灰蒙蒙的，透着股沁人的凉意。
前一天还活蹦乱跳的苏晨，第二天清晨就蔫了。
苏清弦照例早早起床准备早餐，却迟迟没听到那个小身影欢快脚步声。
她心下疑惑，推开门，只见苏晨还蜷在被窝里，小脸睡得红扑扑的，但那红晕却有些不正常的潮热。
她走过去，伸手一探他的额头，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心头猛地一沉——滚烫！
“晨晨？晨晨，醒醒，告诉妈妈哪里不舒服？”
苏清弦的心立刻揪紧了，声音放得极轻极柔，生怕惊扰了他。
苏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那双总是亮晶晶、盛满笑意的大眼睛此刻水汪汪的，却没什么神采，长睫毛无力地耷拉着。
他扁了扁小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委屈：“妈妈……头疼……嗓子也疼……浑身酸酸的……”
苏翊和苏砚也被惊动了，穿着睡衣就跑到了弟弟床边。
看到苏晨那副病恹恹、可怜巴巴的小模样，两个小家伙的小眉头立刻紧紧皱了起来。
苏翊抿着唇，伸出自己的小手，也学着妈妈的样子，用手背碰了碰苏晨的额头，触手的烫热让他小脸绷得更紧。“很烫。”
他言简意赅地汇报，眼神里是掩不住的担忧。
苏清弦则已经转身跑回自己房间，拿来了体温计。“测一下。”
她熟练地打开开关。
“嘀”的一声，电子屏上显示出数字：38.9c。
高烧。
苏清弦立刻做出决定给自己工作室的助理发了消息，告知今天不过去了，家里孩子生病。
助理很快回复表示理解，并说有事会电话联系。
苏清弦看向一脸紧张的苏翊，“小翊，小砚，你们今天在家要乖乖的，自己看书玩玩具，好不好？妈妈带弟弟去看看医生，很快就回来。”
两个哥哥虽然担心，但还是懂事地点点头。
苏清弦用柔软的毯子将烧得软绵绵的苏晨裹严实，只露出一张烧得通红的小脸，然后抱着他匆匆出了门。
初春的寒风一吹，怀里的苏晨下意识地往她温暖怀里缩了缩。
社区医院不算远，但这个时间点已经排了不少人。
苏清弦抱着孩子，感受着他隔着衣物传来的惊人热度，心里像被架在火上烤，焦灼万分。
苏晨趴在她肩膀上，没什么精神，偶尔咳嗽几声，声音闷闷的。
好不容易排到，医生检查后确诊是病毒性感冒引起的发热，开了退烧药和一些缓解症状的儿童用药。
苏清弦仔细记下医嘱，又抱着孩子去缴费取药。
回到家时，已经快中午了。苏翊和苏砚立刻围了上来，小脸上写满了关切。
“弟弟怎么样？”
“还烧吗？”
苏清弦把已经有些睡着的苏晨轻轻放在客厅沙发上，盖好被子，才压低声音对两个哥哥说：“医生看了，就是感冒，吃了药好好休息就行。你们别担心，自己去玩吧，声音轻一点。”
她先去倒了温水，严格按照说明书上的剂量，小心地喂苏晨吃了退烧药。
药汁有点苦，苏晨迷迷糊糊地皱着小眉头抗拒，哼哼唧唧。
苏清弦耐心地哄着：“晨晨乖，吃了药病才能好，好了妈妈给你做布丁吃，好不好？”
也许是妈妈的承诺起了作用，也许是实在没力气挣扎，苏晨最终还是乖乖把药咽了下去。
喂完药，苏清弦就寸步不离地守在沙发边。她用温水浸湿了软毛巾，轻轻敷在苏晨的额头上，帮他物理降温。
每隔半小时左右，就重新测一次体温，看着电子屏上的数字从38.9缓缓降到38.5，再到38.2，她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一些。
苏翊和苏砚也很安静，两人坐在不远处的羊毛地毯上，一个翻看图册，一个摆弄编程卡片，但目光却时不时地飘向沙发方向，密切关注着弟弟的动静。
下午，苏晨的体温又反复了一次，升到了38.7c。
苏清弦再次给他喂了退烧药，又不停地用温水帮他擦拭手心、脚心、脖子等部位散热。
她忙前忙后，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却顾不上擦一下。
整个过程中，苏晨虽然病得难受，但意识清醒的时候，那双因为发烧而更显水润的大眼睛，却总是追随着妈妈的身影。
他喜欢妈妈这样专注地、温柔地照顾他。
平时妈妈的爱和注意力要分给三个人，虽然他知道妈妈对每个人的爱都一样多。
但像现在这样，妈妈的眼睛几乎只看着他一个人，所有的担忧、所有的轻柔动作、所有的温言软语，都只为他一个人……这种感觉，好奇妙，好……幸福。
他甚至有点卑鄙地、偷偷地希望，这病可以好得慢一点点。
这样，妈妈就可以再多一点、再多一点时间，只属于他一个人。
当苏清弦又一次测完体温，露出稍稍放松的表情时，苏晨伸出软绵绵、没什么力气的小手，勾住了妈妈的手指。
“妈妈……”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听起来可怜极了。
“嗯？宝贝哪里还不舒服吗？”苏清弦立刻紧张地俯下身，用手背再次贴了贴他的脸颊。
苏晨摇摇头，把小半张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她，小声说：“妈妈……你陪我躺着好不好？就一会儿……”
那眼神里的依赖和渴求，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苏清弦心软得一塌糊涂，哪里会说不好。她脱了鞋，侧身小心地躺在沙发边缘，将儿子滚烫的小身子轻轻搂进怀里，避开他难受的胸口，有节奏地、轻柔地拍着他的背。
沙发并不宽敞，她躺得并不舒服，但怀里的孩子因为她的拥抱而发出满足的、细微的喟叹声，让她觉得一切都值得。
苏晨依偎在妈妈温暖柔软的怀抱里，鼻息间全是妈妈身上令人安心的、淡淡的馨香，耳边是妈妈平稳有力的心跳声。
身体的难受似乎都被这极致的温柔和安全感驱散了不少。
他像只找到巢穴的幼兽，贪婪地汲取着这份独享的宠爱，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等他再次醒来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体温似乎降下去不少，虽然头还有点昏沉，嗓子也干疼，但身上那种酸软无力感减轻了许多。
他动了动，发现妈妈还维持着那个姿势抱着他，一只手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他的背，另一只手则在膝上的笔记本电脑上处理着一些简单的工作邮件。
屏幕的光映亮她专注而柔和的侧脸。她显然怕吵醒他，动作放得极轻。
听到动静，苏清弦立刻放下电脑，低下头，温柔地问：“醒了？感觉好点没有？渴不渴？”
苏晨点点头。
苏清弦小心地起身，倒了温水，扶着他小口小口地喝下去。
这时，苏翊和苏砚也悄悄地走了过来。苏翊手里端着一小碗妈妈之前熬好温着的、清淡的蔬菜粥。
苏砚则拿着弟弟的药和水。
“弟弟，吃一点粥。”
“该吃药了。”
两个哥哥的小脸上虽然没什么太多表情，但动作却透着一丝笨拙的关心。
苏清弦看着这一幕，心里暖融融的。
她接过粥碗，一小勺一小勺地喂给苏晨。生病胃口不好，苏晨只吃了小半碗就摇摇头。
她又耐心地喂他吃了药。
也许是退烧药起了作用，也许是妈妈的陪伴和哥哥们的关心给了力量，苏晨的精神看起来好了不少。
晚上，苏清弦简单做了些清淡的饭菜，和苏翊苏砚一起吃。
又给苏晨蒸了一碗嫩滑的鸡蛋羹，一点点喂他吃下。
洗漱也只能用温热的毛巾简单擦擦。
苏清弦抱着苏晨回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坐在床边，拿着绘本，用轻柔缓慢的语调给他读故事。
故事读到一半，苏晨的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在妈妈温柔的声音下他握着妈妈的一根手指，再次沉沉睡去，这一次，呼吸平稳了许多，脸上的潮红也褪去了不少，只剩下淡淡的粉色。
苏清弦等他睡熟了，才轻轻抽出手指，替他掖好被角。
回到客厅，看着沙发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药盒、体温计和毛巾，苏清弦才感到一阵疲惫袭来。
但回想起今天苏晨那双依赖着她的、湿漉漉的眼睛，她的嘴角又忍不住轻轻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