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办公室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
苏清弦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是一些漫画进度报告，目光却有些游离。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上次那个看电影的画面。
那次电影他好像并不开心。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介入她生活的男人。
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在那些光环和之下，他是否也有不为人知的、普通人的一面？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
一种混合着好奇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冲动的情绪，在她心底慢慢发酵。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拿起了桌上的手机。
指尖在谢川墨的名字上悬停了几秒，最终还是点了下去，选择了视频通话。她需要看到他的表情。
通话连接的提示音只响了两声，就被迅速接起。
屏幕亮起，谢川墨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中。他似乎是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背后是标志性的巨大落地窗和城市天际线。
他穿着熨帖的白色衬衫，领口解开一颗，少了几分正式，多了些许慵懒。
看到屏幕这头的苏清弦，他深邃的眼眸中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诧异——她很少主动联系他，更别提视频通话。
但他迅速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眉梢微挑，语气是一贯的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苏总？这个时间找我，是项目有什么急事？”他下意识地以为是与工作相关。
苏清弦看着屏幕里他那张英俊却看不出喜怒的脸，心脏没来由地紧了一下。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甚至带上了一点她平时绝不会在他面前显露的、略显生硬的随意：
“不是工作的事。”她顿了顿，避开他探究的目光，看向自己手边的咖啡杯，“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这句话问出口，屏幕那头的谢川墨，表情有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凝滞。
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分，指节微微泛白。
胸腔里那颗向来沉稳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一股陌生而汹涌的热流猝不及防地窜起，几乎要冲破他惯常的冷静自持。
[她主动约我？]
不是因为公事，只是问他有没有空？
巨大的惊喜如同烟花在脑海中炸开，绚烂得让他有一刹那的眩晕。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加速流动的声音。
然而，长达数年在商界沉浮练就的强大自制力，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
他强行压下了几乎要溢出眼底的灼热和嘴角想要上扬的冲动。
他知道，对面那个敏锐又别扭的女人，正在观察他的反应。
任何过度的欣喜都可能吓跑她，或者被她误解为别有用心。
他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腾的情绪，再抬起时，已是一片沉静的深海。
他甚至刻意让语气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公事公办的平淡，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普通的日程：
“明天晚上？”他故作沉吟地思考了一秒，实际上大脑在飞速判断这是否是她某个工作计划的一部分，“暂时没有安排。怎么了？”
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一如既然的冷静，甚至带着点询问的意味，只有他自己知道，隐藏在桌面下的另一只手，指甲已经悄悄掐进了掌心，用细微的痛感来维持表面的平静。
苏清弦看着他这副似乎毫无波澜的样子，心里反而松了口气，同时也掠过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微妙的失落？
她赶紧把这奇怪的情绪甩开，继续说道：
“我这边有两张明天晚上‘星空之境’沉浸式艺术展的票。”
语气却不那么坚定，甚至带上了一点试探，“你要是有空……可以一起去看看。”
她说完，有些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回应。
她不确定他是否会对这种偏艺术性、而非纯粹商业社交的活动感兴趣。
毕竟，上次的电影他似乎就……
谢川墨听着她的话，看着她屏幕上那双清亮眼眸里一闪而过的紧张和试探，内心那座努力维持的冰山，终于从内部开始悄然融化。
【星空之境？艺术展？】
他几乎从不涉足这类在他看来有些“虚无缥缈”的场合。
他的时间通常以分钟为单位计算，分配给各种并购案、董事会和商业谈判。
但是，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邀请。
不是被他用合作捆绑，不是被他半强迫地拉去酒会。
是她，苏清弦，主动地，向他发出了邀约。
这已经足够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满足感充盈了他的胸腔，比拿下十亿的合同更让他心神摇曳。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那拼命想要上扬的嘴角。
他再次垂眸，借由端起旁边水杯喝水的动作，掩饰了一下喉结的滚动和眼底几乎要藏不住的笑意。
放下水杯时，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仿佛有暗流涌动。
“星空之境？”他重复了一遍展名，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评估其商业价值。
“嗯，我听说过，他们的团队确实在数字艺术领域很有想法。去看看也好，或许能碰撞出一些新的灵感。”
他答应了！而且语气听起来……还算积极？
苏清弦心里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甚至涌起一丝淡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欣喜。
“好，那明晚七点，展馆门口见？”她确认道。
“可以。”谢川墨点头，语气依旧平稳，“地址发我一下。”
“嗯，那我等下发你。不打扰你工作了。”苏清弦说完，便准备结束通话。
“好。”谢川墨应道，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屏幕上她的脸上，仿佛不经意地补充了一句，“明天见。”
通话结束。
屏幕暗下去的瞬间，谢川墨一直紧绷的脊背才猛地松弛下来，向后靠进宽大的椅背里。
他抬起手，用力揉了揉眉心，然后，一抹再也无法抑制的、极其灿烂的笑容，终于冲破了他所有的伪装，在他英俊的脸上彻底绽放开来。
那笑容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带着得偿所愿的满足，甚至还有一丝属于毛头小子般的雀跃。
他拿起内线电话，接通特助，声音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波动：
“把我明天晚上所有的安排都取消。另外，帮我查一下‘星空之境’艺术展的详细资料和最佳观展路线。”
放下电话，他重新看向窗外繁华的都市，目光却失去了焦点。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苏清弦的微信头像上轻轻摩挲着，眼底是一片化不开的温柔和势在必得。
她终于，朝他走了一步。
哪怕只是一小步。
也足以让他觉得，之前所有的耐心等待和步步为营，都值得了。
而另一边，苏清弦放下手机，看着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轻轻呼出一口气。
心情有些复杂，有完成一件棘手事情的轻松，也有对明晚未知的隐隐期待。
她不知道，电话那头那个看似平静的男人，内心早已为她这小小的主动，掀起了一场怎样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