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哥……”一声清脆的女声突兀地响起。
高凤循声望去,一个十六七岁的大姑娘面露焦急,急切地喊道,旁边站着的一个妇人急忙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拉着她的胳膊。然后在她耳边低语着,拉着这姑娘看似是想离开,那姑娘倔强的扭着身子,不为所动。
“肃静、肃静。”高县令把惊堂木拍的山响。
“楚狗子,本官问你,你听清楚了,你可认识那二人?”
“一个是我媳妇,一个是贾公子。”
“可有仇怨、冲突?”
“没有”,狗子咬着牙关回答道。
“楚狗子,你不必惊慌,如有隐情,本官必会为你做主。本官再问你,你为何杀此二人?”
就连一旁的师爷都看不下去了,这老爷今儿怎么了,这是明显在放水啊。贾华年和典史也纳闷了?班头只传高凤来了?这高凤是谁?跟老爷什么关系?这狗子是高凤的儿子?没听说狗子有什么正经亲戚啊?
狗子跪在那又一言不发,高玉培看向站在台阶下的高凤。适才高县令邀高凤到堂上,旁边设坐听自己审案,高凤坚辞不受,高玉培也只好作罢。
高凤也有些无奈。狗子这是怎么了?好像在求速死。
“狗子,你死了老曲领子就真成绝户了,坟让人刨了都没人管。”人群中传出一个声音,高凤知道,这是武兴。
再看向狗子时,他双肩在剧烈抖动,瞬间便跪趴在堂上,泣不成声。
“下面何人喧哗,叉出去。”典史忍不住站了出来,任由这样下去,那案子还怎么判,钱还怎么收,这不是断老子财路吗?
“草民无知,况这许多人不知何人所喊,下不为例。”高县令轻描淡写的说到
“老爷,我看到了,是武兴喊的。”
我不知道是谁喊的?用你多嘴,你这个多嘴驴,怎么没拿笼头把你嘴套住?对,刚才踢狗子的就是这家伙,这人好像是贾华年的外甥还是侄子的?他妈的,再敢坏老爷事,一会儿找个由头把你打一顿。
高玉培理都没理那衙役,接着问狗子:
“人犯,你有何冤情可对本官说,本官定会为你做主。”
“大人,那贾郁文是我杀的。”
“我媳妇是贾郁文杀的。”
哄,闻听此言堂下爆米花又起锅了。
“因我在酒坊喝了一碗酒,回到家中倒头就睡。睡至快天明,口渴醒了。就看见,就看见,看见我老婆双手撑在炕沿儿,贾郁文在我媳妇身后,他们他们……
他们说如果我醒了就让我这个活王八亲眼看着。我一怒之下,跳起来抄剪子就捅贾郁文,他一害怕就往外跑。他裤子拖在踝子骨上跑不快我在院里追上他,捅了他一剪子。
这时候,这时候我媳妇在后面给了我一门栓。我倒下时看到我老婆去扶贾郁文,不知道他们说了句什么话,贾郁文猛地把剪子捅进我老婆的肚子,我老婆向后退了几步,就摔倒了,小人一着急,就晕死过去了。”
“传班头。”
“见过老爷。”
“将你们今天到案发现场的探勘情况一一回禀。”
“是,老爷。今天一早,有地保来县衙报案,说楚狗子邻居报,楚狗子院中躺着三人,均身上带血。地保前去查看,让人守住院门、屋后,来县衙报案。我等接报后一同前去案发地,当时有小人我,衙役孙福六、乔大勇,仵作韩山塘。现场躺着三人,两男一女,就是楚狗子、贾郁文、狗子媳妇楚氏。狗子昏迷,后脑处有伤,身后有门栓一根,脑后伤系钝器击打,门栓上有血迹,与狗子后脑上可对应。
贾郁文在狗子身前五步,头向院门处,腹部有一伤口,下身赤露,经仵作勘验系失血过多而亡。
楚氏离贾郁文三步,也是腹部受伤,右手中紧握剪刀一把,上有血迹,经仵作勘验也是失血过多而亡。
小人等又找来稳婆,稳婆勘验贾郁文、楚氏事发前有男女之事,狗子没有痕迹。”
说完,递上一张纸张,“大人,这是小人等的案发现场勘验单、尸格,均有小人等签字画押。”
之后县令高玉培又传了到场衙役、仵作、稳婆、地保、狗子邻居、酒坊伙计到堂问话,一一得到了印证。
“大人,贾郁文、楚氏似有染,然二人已死,且有染之事乃楚狗子一人之言,不足为信啊。且无法去除楚狗子夫妻二人做局敲诈,敲诈不成持刀伤人之嫌。”
这时典史突然站起来开口说道,
“本官腆掌本县刑狱,不得不谨慎行为,勿为本县留一杀人狂徒以为乡邻隐患。”
看你那色,芝麻绿豆点东西还称上本官了,你不就是收了老贾的好处了吗?看你这猴急的样子,这么着急蹦出来,这不都是钱催的嘛?
高玉培腹诽道,如果让你知道了本官为什么偏袒狗子,能把你吓死。
稍作沉吟,高玉培开口道:“那以你之见,当如何判罚啊?”
给你挖个坑,让你和老贾两个地头蛇欺负老爷我这个外来的。
“大人,应判楚狗子持刀行凶,罪当斩首。”
呸,我看你快斩首了,这么狠,这是收了老贾多少银子啊。
“楚狗子、楚氏名下财物应变卖赔付贾郁文家人。”
你还没完了,你想死别拉着老子。
高县令稍作沉吟,开口道:“楚狗子持凶器杀伤人命,虽情有可原,但法不容情。判楚狗子失手害命,判监押三年。”
呼,旁听众人长出一口气,虽然狗子要坐三年牢,但命是保住了,搁以前,狗子肯定凶多吉少。
“青天大老爷啊!”
围观之人沸沸扬扬,高玉培有些志满意得地看向高凤,高凤不动声色地回视一眼。
“老爷,您今儿这是为何?下官不明、不服,拼死也要老爷给下官一个明示。”贾华年走到高玉培身前恶狠狠地问道。
“放肆,老爷我秉公审案,要给你什么交代。”高玉培虽然口气强硬,但内心却有些嘀咕,这老贾是本地人,在县里经营多年,手下时有一些江湖人士出入,自己轻易是不会招惹他的。但这次不同,有那位爷的天威在,自己敢胡判?招惹你老贾最坏死一个,招惹那位爷,可是要死一家子。
“慢着。”
正当众人在欢呼,高玉培、贾华年在较劲的时候,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众人看时,见人群后面一个身材健硕的汉子,步伐沉稳有力地走过来。来到大堂台阶下,看着堂上的高玉培说道:“请问县令大人,依我《大明律》哪一条判楚狗子监禁三年?”
这又是哪路神仙?
“本官依大明律持械误伤人命,判楚狗子监禁三年。”
人群中的武兴认出来,这不是太子殿下身边的那个侍卫吗?他怎么来了?殿下不是派高公公来了吗?高公公这一来是真管用,狗子命保住了不说,才判了三年,还不用流放,这搁以前哪敢想啊。自己还为狗子高兴,打心眼里感激太子殿下呢。这侍卫出来,又是哪一出啊?
“大堂之上,岂容你喧哗。左右,给本官将此人打出去。”贾华年终于忍不住了,tmd,真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老子不发威一个个都骑老子头上拉尿来了。
贾华年也是乱了分寸。上来这位主,连手都没抬一抬,开口直斥高玉培。高玉培居然视若无睹。若他能冷静下来,自会多想一下,这是为何?
但贾华年现在冷静不了。儿子死了,昨天安插到牢里悄悄干掉狗子的手下莫名失手,人还一直昏迷着,自己一早才得到回报。不得已,只好贿赂高玉培,给狗子定个斩立决。没想到今儿堂上怪事连连,死个儿子事小,这任由楚狗子逃出牢笼?那他贾华年的脸往哪搁?在顺义县就别混了!
贾华年那个不开眼的侄子还是外甥,此时挥着鞭子就朝张铭冲过来,张铭微一侧身,脚点向那衙役脚,用手刁住那人腕子一个甩手,那家伙便一个那啥吃翔,然后滚地葫芦般咕噜噜出去,直到脑袋磕在台阶上才停住,人也晕过去了。
“反了,反了,敢当众殴打官差。来人来人,把他打出去,不,把他抓起来,本官要严刑审问。”贾华年拿起桌上的惊堂木一阵乱拍,让下面的衙役都蒙圈了,不知道听还是不听。
于是大家伙看向班头,班头一动不动,仿佛老僧入定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