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为当今太子,天下既有冤情,自当为尔等百姓做主。然,若你行刁讼诬陷之事,孤也断断容不得。”
“那好,我说给你听,如果有一句谎言,随你怎么处置。
我弟弟今年9岁,三个月前忽然不见了。后来我在京城看到有一群叫花子,其中一个像是我弟弟,他腿脚被人打断了,趴在那里乞讨。我去找他,被旁边冲出两个打手拦住,再找人回来帮忙时,他们都不见了。
我们一路打听追下来,到这顺义县跟丢了。多方查找之后知道是顺义县丞贾华年在背地后搞这采生折割的勾当。我哥和我多次搭救,无奈贾华年手下养着一帮打手,其中不乏高手,我哥失手也被押在县衙大牢里。
今日里见高公公主持公道,我写了一封信,准备半夜潜进庄子里搁高公公床头,没想到失手被擒。”
“那个男子不是你同路人?”
“不是,他可能是贾华年的手下,否则不会射我那一箭,我若不是躲得快,可能就当场丧命了。”
“你哥哥姓甚名谁?”
“我哥哥叫宗清。”
朱厚照刚才掠了那张纸一眼,上面写着的正是此事。略一沉吟:
“带下去,别委屈了她。”
采生折割,就是通过拐卖或买卖的方式把小孩搞到手,用残忍地方式把他们变成废人,沦为可以随意操控的乞讨工具。按《大明律》,采生折割,一经发现,判凌迟处死,亲属流放。在这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敢行此人神共愤之事,若真如此,那贾华年可谓狗胆包天。
看了看身边这几个人,若调查此事,放在明面尚可,私下取证,屋内这几人无一个胜任的。若想调查明白,需暗中打探、跟踪,需有些江湖手段,因此、锦衣卫、东厂、西厂、捕快、衙役,甚至江湖混混都要强过身边这几人。
等等,江湖之人,这女子是之前在丰盛胡同碰瓷刘瑾的那个悍妇,虽然身材变了,面容消瘦年轻了,但五官是不会变的。那那个悍妇就是稍加易容之后的模样。想到此处,转头看向张铭,张铭也在低头冥想,察觉到殿下在看自己,张铭抬起头,忽然眼中一亮,开口道“殿下,那女子……”说着停下了。
“但说无妨。”
“启禀殿下,那女子好似当初在丰盛胡同与那郎中同伙之悍妇。”
“不可能,那悍妇,那个胖女人怎么会是这个女子。”李昱抢先开口说道。
张永轻轻拉了拉李昱衣襟,李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愧疚地看向朱厚照。
张铭没理会李昱,“殿下,这人的身材,年龄、相貌均可以通过易容来改变,但两眼之间的距离及眼神很难改变,臣刚才一见这姑娘,甚觉眼熟,适才想到江湖手段,恍然大悟,此人定是那悍妇无疑。但如此一来,此等江湖人士,又有前科之人,所说话能有几分可信?”
“殿下,臣跟他们交过两次手,如果在县衙大牢里的是那个郎中或打手,臣一定认得出。臣请到大牢一探究竟。”李昱接口说道。
“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轻举妄动。待钱宁审讯那个男子回复再做决定。”
话音未落,钱宁回禀,那人招了。
好快,不过朱厚照很快释然,锦衣卫干这刑讯逼供是行家里手。拿过钱宁呈上的供词,此人是贾华年庄上的护卫,前些时日有人夜闯庄子,他们与来人发生冲突,来人见己方人多势众便撤了。
之后几日,忽然贾公子被人劫持,这些护院们追踪下去,找到关押地点双方动起手来,对方是四个人,三男一女。这次己方有四个高手坐阵,将对方全部打伤,其中一人拼死冲杀,掩护另三人逃脱,自己力尽被擒,被押至县衙大牢,还没来得及审问,随后就出了贾公子因奸殒命之事。
贾华年吩咐众护卫四处探访逃走的三人,今儿这人见到那伙人中的女子,想来个顺藤摸瓜、大功独揽,结果没想到把自己陷进来了。
“钱宁,前日孙河渡口那一箭是你射的?”
“回殿下,正是臣射的。殿下离京,臣奉牟大人指派暗中保护殿下周全。那日臣见有人欲暗中偷袭殿下,知殿下天性诚笃、亲贤爱民,故射倒偷袭之人。”
虽然是佞臣,说话就是让人受用,如果不知道后面钱宁的所作所为,谁不爱用这种又有本事又能对自己恭谨顺从的人。观钱宁面相,唇红齿白、剑眉朗目、鼻直口阔,相貌中正且带着一份英气,稍显不足的是两眉有些下斜且分的太开,嘴唇有些薄,这种面相的人一般是刻薄寡恩之辈。
钱宁,史上可是称他左右开弓、百步穿杨、百发百中。既然是一个有才之人,且先用起来。萧宇飞心里还有一个计较,谁知道脏辫编的《明史》有多大可信度。
“钱宁,你这几日留在孤身边听差。孤遣你一个差事。你去调查一下京城内可有采生折割之事,顺带查一下顺义县衙大牢之内可有一个叫宗清的人,带李昱便服去辨认一下。”
“谢太子殿下,臣定当竭尽所能,肝脑涂地。”
天色已晚,朱厚照在兰心的服侍下就寝,脑子里仍在想着酒坊的事情。想到最后也只好先把酒商品化,至于瓦剌鞑靼专属款,只好从长计议了。谁让咱现在缺钱呢。
第二天一早,朱厚照又把温祥找来,询问了酒坊的事情,温祥回答的头头是道,这孩子看来是真用心了,如此短的时间就能如此条理清晰,难得得很啊。下一步就是勾兑了,这个要等到武兴下午回到庄里才能安置。
昨日高凤就已经禀告过自己,武兴等人今日晌午要帮着狗子发送楚氏,看到昨天在大堂上的一幕,结合武兴、高凤的通秉,朱厚照对狗子有了一份认可。此人知恩图报,可用。
临近中午,李昱和钱宁回来了,采生折割之事,钱宁已经通过锦衣卫传了出去,自有在京人员会调查此事,钱宁其实是有所隐瞒,他在京城早就听五城兵马司的差役说过此事,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京城天子脚下有人干出这种事,说没背景谁信。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钱宁这次也是先装糊涂,找人了解情况再回禀太子殿下,至于殿下怎样处理,那就不关自己什么事了。
李昱、钱宁来到县衙大牢,钱宁事先找到顺义县的锦衣卫给牢头打过招呼,二人顺利进到大牢,牢头指了一下靠在墙角闭目养神的宗清,李昱看过那人后和钱宁回皇庄复命。
“殿下,正是那群碰瓷的人中的郎中。”
这群人什么来历?公然在街上碰瓷,还敢到皇庄求救,见到孤不卑不亢。看着朱厚照在沉思,钱宁开口道:“殿下,臣适才找顺义县锦衣卫协办之时,顺便打听了一下宗清等人的底细和案情。宗清其人来历不明,没有案底。此次入狱是顺义县丞贾华年将其扭获到案,言称此人勾结同伙绑架其子。此案尚未审理。”
朱厚照看了一眼钱宁,这人还真是有点能力,知道举一反三。
此事先放一放,当今头等大事是等酒出锅,自己已经等不及了,这次皇庄征地,自己不愿百姓流离失所,出的市价买的地,这一下把自己的内库几乎搬空。所以尽可能地早日把酒换成钱,以解燃眉之急。
午后,高凤引着庄富贵、武兴、狗子来到正房,狗子磕头谢过殿下救命之恩。朱厚照勉励一番。知道了狗子的人品和能力,朱厚照也生了爱惜的意思。
“狗子,你有学名吗?总是狗子、狗子的这么叫,有失体统。”
“回殿下,狗子打小被师父收留,师父就一直这么叫的,穷人家的孩子,贱名好养活。”
听得庄富贵恨不得踢他一脚,殿下这是有意赐名啊,这是天大的富贵恩情。搁着是我能把头磕碎了,把名字得写在族谱第一页上,而且还独占第一页,放最大那种。呃,好像我们家没有族谱。
“孤给你起个名字吧,就叫……”
“狗子谢过殿下,狗子的名字是师父起的,狗子不想改。”
听到狗子这么说,大家的表情精彩至极,有羡慕、有惋惜,但有一样是共同的,那就是不可思议。
朱厚照也只好作罢,总不能热脸贴冷屁股吧,还好刘瑾不在,否则会把狗子骂个狗血淋头,说不好还会让人把他打一顿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