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简单的晚餐,黎永安、宋志远甚至都未到场。
“朱卿,这遵化铁厂附近铁矿尚可维持多久?”
“回殿下,这遵化铁厂起自中唐,距今七百余年。镇东遍布砂铁矿,开采容易,只需一抛土膜即现其形,经淘洗后即可入炉冶炼。但这些年就近几处依然开采完结。
镇西有煤矿,去土数尺便见煤层,如今开采已近山麓。以当下计,去岁冶铁六十八万余斤,以臣预估,可开采五十年!”
“可由就近寻找新的矿脉。”
“回殿下,此乃工部所为,臣仅主事遵化铁厂,心有余而力不足!”
“铁厂可有识得矿脉的可用之人?”
“有,”朱之民略一沉吟答道,“然此人乃一配军,臣恐其难以托付?”
“因何事发配至此?”
“此人精通望气术,寻穴打洞乃是专长。曾云此处乃铁矿脉之尽处,故松散不得成型。以此推断,主脉应在东方数十里之处。然东方十里便是连绵山脉,故大家均以其痴人妄语论之,不以为然。”
“人才,妥妥的人才!”朱厚照暗叹道!
“群臣时时称颂,我大明国祚万年,卿可曾想,这铁厂五十年后若何?大明所需精铁何来?”
“殿下,这……,臣愚钝。”
朱之民心里暗道,国祚万年?盘古开天以来,享国久者无过于周,尚且八百载,少的诸如秦、晋、元,寥寥几十年。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若说出来,姓朱也救不了你,何况还不是家朱!
“不若寻此人为我大明探勘矿脉,若成,孤赦免其罪责;若不成,也与我大明无损!卿意若何?”
“殿下,此人于宁夏镇贺兰山东麓妄言此处有王气,必有王陵在此。为领军参将斥责,其私自挖掘,毁人祖茔获罪,发配至此。若殿下命此人探勘矿脉,恐多生不测。”
这是怕那人探着探着矿技痒难耐,干起老本行啊?
“无妨,用其所长,派人严加看管便是。”
“殿下……”
“朱大人,若您有难处,下官愿领旌请命,勉为其难!”
看到朱厚照看向自己的眼神,倪星请缨!
“倪大人,不是本官迂腐,实实是本官担心此人若故态重萌,有损殿下圣名。”
“好,既如此、便如此。元俭署理此事。你二人回去吧,孤也要歇息了。明日一早孤返京,你二人不必前来送行!”
夜长梦多,说着说着朱之民再反悔,找出自己无法拒绝的理由,岂不是给自己挖坑。
“殿下,臣请明日为殿下饯行!”
准,看样子倪星是有事,当着这朱之民的面不好开口。
“元俭,你今儿实在是唐突。你我均是这工部官员,殿下私自于铁厂搞这些不明之物,若朝廷怪罪下来,你我如何自处?”
“朱兄,稍安勿躁。我与殿下交集日久,殿下聪颖宽厚、博闻广记、知人善任。殿下所为,你我不明就里,然绝非虚耗之功,假以时日,自必应验。”
“元俭,你我经年至交,兄有一言,若不得为治世之臣,切不可惑乱圣听!”
“朱兄,兄弟谢过了。你可见殿下所作所为,可有一件乃为一己之私?”
“话已至此,听不听在你。哦,尚有一事,那人常言遵化有王气,元俭切切不可自误!”
听到这,倪星对朱之民深施一礼,朱之民,仁义君子、光明磊落!!!
“殿下,臣有一事相请。”
“但说无妨!”
“殿下能否恩准,将顺义皇庄王然拨至铁厂效命?”
“王然?哪个王然?”朱厚照有些糊涂,高凤手下?
“殿下,就是您救下、收留的那个年纪最长者!”
是他?倪星如何与他有交集?他有什么本领令倪星青睐?
见太子殿下迟迟不开口,倪星有些忐忑了。
“倪星,这王然若何?”
“殿下,臣于前日为殿下处置皇庄酒坊转运转盘,于山间架设立柱不易,。然自配火药,炸山石为坑,其威力较之现有火药数倍有余。且可精准控制去向,药劲向下,无分溅之势。臣得以事半功倍。后臣与之闲聊,其对冶炼有独到之见解,臣以其所教,一试果大不寻常!故臣腆颜求殿下将此人派至铁厂。”
哦,那个道士?好像还俗了,不,没还俗吧?
此人有如此本领?灯下黑啊,好险,差点错过一个大才!
“倪星,孤只是举手之劳,亦曾答应他们可在皇庄暂居,若有取出听其自便。不若如此,孤回程恰要去皇庄一驻,若王然无异议,自可前来与你共事。”
“臣谢殿下大恩。”倪星喜形于色,心道,会的,王然肯定会答应,以他们对殿下的感恩戴德,殿下让他们赴死也不会有半分犹豫。
得王然,这铁厂冶炼、火器那是如虎添翼。想到这,倪星竟不自禁笑出了声!失仪、失仪啊!好在殿下没注意!
殿下一路平安,皇明列祖列宗庇佑、诸天神佛加持!
朱厚照此时亦是大喜过望,西方的化学起源于炼金术,种花家则是道士炼丹,看来道士也有成为化学家的潜质。之所以没有一口答应倪星,朱厚照是想跟王然深入交流一下,若能引导王然往更深处去思考探索,那岂止如虎添翼!
这次回去,朱厚照一行没有再绕路,老老实实走黄崖关、将军关,到平谷县稍事休息,直奔顺义皇庄。
“殿下,老奴迎接来迟,殿下恕罪。”
拉起高凤,朱厚照勉励几句,进到正院。
“赵通、沐绍勤,你二人去西厢房,将这一路所见,绘制地图,若屯兵、藏兵、用兵、进攻、防御、施救……一一注明。晚间交予孤!”
“诺。”二人对视一眼,转身由皇庄小内侍引着去了西厢房!
“殿下,张永来信,明日一早可到皇庄;张铭飞鸽传书,请殿下谕示。”
接过传信,寥寥数语,“纳钦大败罕哈部,兵部核实,抑之,拟功过相抵!“
呵,如此大捷,竟想压住不报或可以打压,抓住纳钦私自回援,功过相抵?果然很大明,果然很文官!
“殿下,酒庄存酒已经回银十七万六千一百零三两。”
“酒可以出窖了?”自己可是记得没有到时间啊。
“酒没有出窖,这是庄富贵收的定钱。酒出窖时商铺现银提货。”
“噗,”朱厚照刚喝到口中的茶险些喷出来。人才啊,这庄富贵,真他娘的人才!
“倭奴国西川氏将第一批酒的银子也付了,庄富贵应允他们明年取货。”
这他娘的,哪儿说理去?这家伙比王守仁黑多了!不对,王守仁是奉旨敲诈,庄富贵是抢劫,真他妈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