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就是方向。
石屋内再次忙碌起来，但气氛更加凝重。有人忙着磨硝石、筛硫磺、选木炭。季墨则趁众人注意力转移，极其自然地从另一堆磨好的硝石粉旁走过，广袖在桌面不经意地拂过，一些极细碎的、未曾碾磨完全的硝石颗粒悄然落入她袖中的暗袋——这正是初次试验“失败”的原因之一：硝石纯度不够。
她需要一个更不受干扰的试验环境，更精细的操作。
夜更深了。山风渐劲，刮过林梢，呜咽之声如同边关传来的悲鸣。后山火器营的石屋内灯火通明，匠人轮番上阵，一次次尝试着不同的粉末配比，研磨更加精心。
新的泥丸、陶罐被用上，浅坑里接二连三响起沉闷的闷响或散乱的“噗嗤”声，间或夹杂着几次稍微响亮些的爆裂，炸裂了陶罐，溅起一些碎屑和零散火星，却依然形不成摧枯拉朽的“惊雷”。
每一次不算成功的爆炸声，都像钝刀割在守候者的心上。希望渺茫又执着，煎熬着每一个人。
季墨参与指点，也观察着每一道工序。待轮值匠人略有空隙时，她悄然挪步到屋角堆放半成品器件的暗影处。这里远离灯火中心，只有从石缝透进的惨淡月光。
她飞快地从袖中取出那包细腻的硝石粉，一小撮更纯净的硫磺粉，一小撮上好的柳炭粉（均出自空间莫言提供）。三者的比例，严格按照那个隐藏在古老知识深处的记忆。
手指捻动，粉末飞速而均匀地融合在一起。
一个只有拇指大小、预先挖空的泥疙瘩被她迅速取了出来。将混合物填满，插进一根极细的药捻，再用湿泥封口，动作迅捷无声，一气呵成。
这枚不起眼的“小泥雷”，被她无声地拢入袖中。
屋角的沉寂与屋内的焦灼形成鲜明对比。
季墨垂眸，掩去眼底的一丝凌厉决断。
山风，在无人注意的暗处，似乎卷起了一缕即将燎原的火星气息。
石屋内再次忙碌起来，但气氛更加凝重。有人忙着磨硝石、筛硫磺、选木炭。
季墨则趁众人注意力转移，极其自然地从另一堆磨好的硝石粉旁走过，广袖在桌面不经意地拂过，一些极细碎的、未曾碾磨完全的硝石颗粒悄然落入她袖中的暗袋——这正是初次试验“失败”的原因之一：硝石纯度不够。
她需要一个更不受干扰的试验环境，更精细的操作。
“咳……咳……不行！还是不行！”负责点燃上一个陶罐的年轻匠人灰头土脸地抬起头，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哭腔，他猛力拍打着自己呛咳的胸口，“力气都使在空气上了！这玩意儿，根本伤不了北狄铁骑分毫！”
这句话像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炸开了匠人们压抑许久的焦虑和沮丧。有人颓然蹲下，抱着头闷声不语；有人烦躁地踢着地上的碎陶片；还有几个年长的匠师，满面愁容，眼神空洞地望向漆黑的窗外，仿佛透过沉沉夜色，已经看到了己方士兵在敌人铁蹄下溃不成军、血肉横飞的惨烈景象。
“够了，再说泄气话，滚回去！”一个嘶哑疲惫的声音响起，是负责整个配比测试的主事老匠师，他揉着布满血丝的眼睛，都打起精神来。
一边的瑞王轩辕璟拿起碎片，抬头望向满眼布满血丝的官员们；“今晚，先散了吧。明日……明日再琢磨新的筛法。”他的语气里，疲惫多于希望，更像是宣布一场无望的等待。
这仿佛解脱的口令一落，紧绷的空气瞬间泄了气。匠人们拖着灌了铅似的腿，一个个垂头丧气，拖着步子朝外走去，石屋内只剩下几个负责整理和收拾残局的身影。
季墨没有动。她依旧安静地立在屋角那片稀薄的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像一株被遗忘的青竹。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佝偻的背影，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唯有在最后一个匠人消失于门外，负责收拾的两人也转到屋后去清理浅坑时，她那双沉静的眸子深处，才倏地划过一道冷厉的微光。
时机，刚刚好。
季墨喊来守护在自己身边侍女们。她们都有功夫在身。
“殿下，您也去休息吧，民女再琢磨琢磨，是不是落下哪个关键。”
“本王陪你！”
也罢。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丝毫声响，整个人便如同融化在了浓郁的黑暗里。方才压抑的沉重步伐似乎为她提供了一种反向的掩护。
她目标明确，身形灵动如狸，几个无声的转折便闪出了石屋沉重的门框，没有走工匠们下山回营的大路，而是轻盈地折向石屋侧后方的陡峭山坡。
夜风猛烈地撕扯着她的衣袂，发出猎猎的声响，却也在咆哮中掩盖了她移动时微乎其微的摩擦声。
这里嶙峋的怪石如狰狞的兽骨，投下扭曲跳动的巨影。她找到一处天然石坳，三面被狰狞的岩壁合拢，一面开口却朝着深不见底的悬崖。风声在缝隙中尖啸盘旋，是绝佳的屏障。
季墨背对着石屋的方向，月光吝啬地洒下几缕，勉强勾勒出她专注的侧脸轮廓。她半跪于地，选了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小心翼翼地将铸铁制成的圆形空心球置于其上，然后从随身的荷包里摸出一根备用的短火绒和一小块燧石。
一边鼓捣，一边嘟囔；“哪里出问题了？师父！借我一双慧眼吧！”
“青鹰大人，您帮我把这块石头捣碎，然后把这布条（短火绒）一并捣进去。越结实越好。”
“好！”瑞王手下真不是盖的！到底是武将出身，有力的大手拿起铁锤抡了起来…
“夏天，来帮我把配成的药粉装进铁球。”季墨喊道！
一切都按照莫言提供的方式方法进行着…
“殿下离远一点，可以试试！”季墨看了一眼轩辕璟。
“还是你走远些吧，让青鹰点火。”
随着瑞王的安排，大家都撤到安全区域。
青鹰上前，用季墨给的火棒—
“噗嗤——”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燧石与铁片摩擦，溅起几点极其微弱的火星。火星落在火绒上，顽强地冒起一丝微蓝的烟，随即变成一点豆大的橙色光斑。
“嗤——”
引信被点燃的声音，在狂暴的山风嘶吼下，显得那样微不足道，如同蚊蚋振翅。然而，季墨的心却在那一刻骤然悬紧！她的眼睛死死锁住那一点微弱却异常坚定的火星，看着它以惊人的速度沿着药捻向下吞噬……
她身形如电，猛地向后急退几步，紧贴在最内侧冰冷的岩壁上，本能地侧过头，用衣袖挡在眼前。
火星，没入铁球那看似平凡无奇的封口湿泥。
时间，仿佛被风凝固了一瞬。
下一刻——
石坳中的寂静被彻底撕碎！
不是山风的呜咽，不是落石的滚响，而是一种从未听闻过的、凝聚到极致又瞬间释放的可怖力量！它轰然炸开的声音短促、尖锐、暴烈——甚至带着撕裂钢铁的质感。
“喀喇！砰砰！砰！”
巨响如同平地炸雷，瞬间劈开了山风的呼啸。狂暴的气浪肉眼可见地在狭窄的石坳中轰然膨胀、冲撞、反弹！
无数细小的石屑簌簌落下，砸了下来。即便早有准备，耳朵里也像是被两柄重锤狠狠砸中！尖锐的金属蝉鸣取代了所有声音，太阳穴突突地狂跳。
隔着衣袖，她仍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息，以及那瞬间压缩又爆开的庞大推力。
火光！
短暂、炽白、几乎能照透人骨头的刺目光亮猛地爆开！在那不到眨眼的瞬间，将整个石坳，连同嶙峋的怪石，映得如同白昼鬼蜮。随即被炸开的滚滚黑烟与喷溅的灼热碎片完全吞没。
被炸起的，不止是烟尘。那颗坚硬的木疙瘩，此刻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激射的硬木碎片和燃烧的粉末星火！它们被气浪和爆炸本身赋予的力量，如同最狂暴的暗器，狠狠地撞击在四周的岩石上，发出“噗噗！”、“滋滋滋！”的响声，甚至溅起点点火光！几块锋利的碎木片险之又险地从季墨脸侧划过，带起的劲风刮得脸颊生疼。
“县主！殿下！快跑！”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山壁间反复回荡、叠加，宛如滚雷反复碾压过山谷，盖过了一切。空气中弥漫开浓烈刺鼻的硫磺硝烟气味，辛辣呛喉。
山坳的狂风都仿佛被这一炸吓得窒息了一瞬，随即便以更猛烈的姿态卷起爆炸中心的浓烟和残余火星，翻腾着冲向夜空。
坚硬的岩石表面，赫然呈现出一个碗口大小的焦黑浅坑！坑沿辐射状迸裂开数道深浅不一的纹路。坑底及周围，覆盖着厚厚一层焦黑冒烟的粉末，木质的残骸碎块零星散落，有些还在顽强地闪烁着火星，舔舐着空气。那是一种纯粹而暴烈的摧毁，精准地作用在狭小的点上。
成功了！
巨大的轰鸣还在耳腔内震颤回响，那撕裂空气的暴烈声响和瞬间绽放的毁灭之光，并非虚妄！它真切地发生在她手下，源于那一点点她亲手配制的粉末！
没有惊呼，没有停顿。来自瑞王轩辕璟眼底的震撼与狂喜，
“哪里炸雷了？！”
“快来人！！后山……后山炸了！”
声音的源头清晰无误地指向不远处——正是那座工匠们刚刚散去不久、尚有火光的后山石屋！紧接着，是数道杂乱的脚步声和更惊恐的叫嚷，正飞速朝着爆炸点这个方向涌来！
火光！人影！急促的脚步！欢快的呐喊所有参与试制的官员奔着石屋跑来…
“季墨，你就是大商的福星！”
此时轩辕璟情不自禁的就拉起了季墨手！
“本王替大商子民，沙场将士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