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州府的雾比江南更浓,像是被山风揉碎的棉絮,裹着长江的湿气,将青石板路润得发亮。
朱瑞璋一行人乔装成往来川蜀的富商,住在城南一家寻常的客栈后院。
护卫从李小歪换成了张威,锦衣卫的暗探早已散布全城,如蛛网般铺开调查。
“王爷,按您的吩咐,锦衣卫已查遍夔州府衙以及部分县。”毛骧一身青布短打,褪去了飞鱼服的张扬,只剩眼底的锐利,
“未发现任何官员与白莲教有牵扯,只是听说知府盛南金大人倒是多次上书四川行省,提及境内有不知名邪教活动,但并未引起重视。”
朱瑞璋倚在客栈的雕花窗棂旁,指尖摩挲着窗沿的木纹,目光穿透薄雾望向城中的街道:
“他倒还算清明。白莲教的根基扎在哪里?张定边信中提的圣女,可有下落?”
“回王爷,”毛骧躬身道,
“白莲教在夔州的活动核心尚不明确,这些人太过隐秘,需要花费一番功夫,只不过暗查之下一些细微的线索多指向东街的醉仙楼。
至于那位圣女,属下怀疑正是那醉仙楼的头牌,此人名唤柳如烟。
此女半年前突然出现在夔州,以一曲《霓裳羽衣》名动全城,往来皆是达官显贵、富商巨贾。”
“醉仙楼?青楼头牌?柳如烟?”朱瑞璋眉梢微挑,饶有兴致,
“好好的青楼,搞了个酒楼的名字,不过倒是会选地方,鱼龙混杂之地,消息也最为灵通。”
毛骧见朱瑞璋面露兴味,便继续躬身禀报:“王爷,据属下查实,今夜醉仙楼要办一场雅集,名曰寻芳宴,
名义上是为柳如烟姑娘择一知音,实则是城中名流竞价争宠的噱头。
活动分三轮,第一轮是诗会,以柳如烟现场出题作诗,由她亲自评判,取前二十名晋级;
第二轮是射覆,侍女藏一物,众人猜谜,中者晋级;
最后一轮是竞价,并非比谁出价高,而是要献上一件合她心意的物件,姑娘点头者,便是今夜的赢家,能成为柳如烟今夜的入幕之宾。”
“哦?倒是有些意思,不像青楼选婿,反倒像场考试。”朱瑞璋指尖摩挲着窗棂上的雕花,眼中笑意更深,
“这柳如烟倒是会吊人胃口,不直接竞价,反倒弄些雅事,既赚了名声,又能筛出合意的人。”
“王爷所言极是。”毛骧补充道,“能去的也非寻常人,不是达官显贵就是富商才子。”
朱瑞璋颔首,心中愈发笃定这柳如烟绝非普通青楼女子。
一个半年前突然出现的异乡女子,既能以才艺名动夔州,又能结交官商学三界名流,若说她与白莲教无关,反倒不合常理。
“既如此,今夜便去凑个热闹。”他转身看向张威,“张威,备一身合适的衣衫,要符合江南富商的身份。
再安排人在外接应,毛骧你俩随我入内,都装作随从模样,不可露了行藏。”
“属下遵命!”张威躬身应道,立刻下去打点。
毛骧又道:“王爷,醉仙楼规矩,入内需递拜帖,还要奉上一份‘雅资’,最低百两白银。
属下已提前备好了拜帖,王爷化名秦望,称是做海贸生意的,途经夔州,听闻柳姑娘大名,特来赴会。”
“秦望?倒是个贴切的化名。”朱瑞璋轻笑一声,
“百两白银而已,不算什么。到时候随我一同前往,也好帮我留意楼中动静。”
夜幕降临,醉仙楼外早已张灯结彩,红灯笼在雾中晕开一团团暖光,门口车水马龙,身着华服的男人们络绎不绝,皆是奔着柳如烟而来。
朱瑞璋身着一袭月白色锦袍,外罩一件玄色暗纹披风,腰系玉带,手持折扇,面容俊朗,气度不凡,活脱脱一副江南富商的模样。
张威与毛骧扮作随从,紧随其后,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踏入醉仙楼,一股混合着檀香与脂粉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楼内装修极为雅致,一楼大厅摆着数十张八仙桌,早已座无虚席,二楼则是雅间,雕花栏杆后隐约可见人影。
空气中弥漫着欢声笑语,夹杂着丝竹之声,热闹非凡,却又不失格调。
“公子里面请!”门口的龟奴见朱瑞璋气度不凡,连忙谄媚地迎上来,引着他往二楼雅间走去,
“雅间已经备好,是很好的观景位,能清楚看到楼下的戏台。”
朱瑞璋颔首,随着龟奴上楼,进入一间临窗的雅间。
推开窗户,便能看到楼下中央的戏台,戏台两侧挂着一副对联:“一曲清音惊四座,半笺诗赋动夔州”。
雅间内布置精致,桌上摆着精致的茶点与温好的米酒,墙角燃着一盆炭火,暖意融融。
“公子稍候,雅集片刻后便开始。”龟奴恭敬地退了出去。
雅间的炭火燃得正旺,暖融融的热气裹着淡淡的檀香,将窗外的寒雾隔绝在外。
朱瑞璋端着米酒浅啜,目光透过窗棂落在楼下戏台旁的宾客身上。
厅内已渐渐坐满了人,皆是锦衣华服,谈笑间带着几分刻意的风雅,偶尔有人目光瞟向二楼西侧那间紧闭的雅间,眼神中满是期待与焦灼,
那里是柳如烟的专属休憩之所,寻芳宴未始,她始终未曾露面。
不多时,楼下忽然静了下来。
丝竹之声停歇,龟奴们也敛了声息,只见醉仙楼的老鸨满脸堆笑地走上戏台,手里捧着一方描金托盘,朗声道:
“承蒙各位公子抬爱,赏光参加我醉仙楼的寻芳宴!今日之宴,全凭如烟姑娘做主,三轮之后,得姑娘青眼者,方能成为入幕之宾,
至于能否一亲芳泽,就看各位的本事了。话不多说,咱们这就请出如烟姑娘!”
朱瑞璋闻言不由得感叹,玛德,能当老鸨的都是人才,这三两句话就勾起了无数人的精虫。
话音刚落,二楼西侧的雅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道纤细的身影倚在雕花栏杆旁,身着一袭月白色绣暗梅长裙,裙摆垂落如流水,
乌黑的长发松松挽成一个发髻,仅插一支羊脂玉簪,略施粉黛的脸庞在红灯笼的映照下,竟比月色还要清绝。
她手中握着一把团扇,轻轻掩在唇前,目光扫过楼下众人,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难言的疏离与清冷。
朱瑞璋抬眼看去,饶是他这种后世见过无数网络美女,再加上这一世见过无数漂亮贵女,却依旧被柳如烟惊艳到,
不愧是能叫如烟的,不愧是如烟大帝。
只见柳如烟像是淬了寒的绝色,眉峰如刀削雪凝,眼尾斜挑着三分疏离,瞳仁深黑似寒潭,望过来时,连空气都带着冰碴儿,
偏偏那眼波流转间藏着碎星般的亮,勾得人想探进深渊。
肌肤胜雪,却泛着冷玉般的光泽,挺翘的鼻梁划出利落弧线,唇是冬日红梅的艳。
身姿高挑挺拔,肩线削薄如蝶翼振翅前的矜持,脊背笔直得像未染尘俗的修竹,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不疾不徐的矜贵,
仿佛踏在云端,与周遭的喧嚣隔着无形屏障。那份疏离的独立感,像是带刺的玫瑰,美得惊心动魄又危险诱人。
但越是这种拒人千里的感觉,越让人忍不住想要撕破那层冰霜,窥探冰山下藏着的炽热,
玛德,朱瑞璋暗骂一声,就这样的,台下那些人谁能不被钓成翘嘴?
拿这个考验干部?哪个干部经得起这样的考验?
就是贵为秦王的他,心里的征服欲都如野草般在心底疯长,更别说下面那些小趴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