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山脉。
当它“站”起来时,遮蔽了大半个地平线。那是一尊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的庞然巨物,通体呈现出一种深沉厚重的暗褐色,仿佛由最古老的大地岩层与最精纯的“土”、“石”、“重力”、“稳固”等本源法则直接凝聚而成。它的身躯如同连绵不绝的山脉被强行捏合成一个粗糙的人形,表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沟壑与闪耀着土黄色光泽的晶体脉络。没有明确的头颅,只有身躯顶端两个深邃如同深渊的洞穴,其中燃烧着两团缓慢跃动、如同地核熔岩般的暗红光芒。
它便是这方初生界域最古老、最强大的“原生古兽”之一——山祖!代表世界“稳固”与“根基”的具现,是界域意志最信赖的守护者与执行者,平时沉眠于界域核心深处,非灭世之危不会轻动。
而此刻,林风重创界域之眼、染指天衡源质的行为,显然触碰了这条底线。
山祖仅仅只是站起,还未移动,一股无法形容的沉重压力便如同整个天空塌陷般碾压下来!林风和楚云汐感觉周围的空气瞬间变成了钢铁,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身躯每一个细胞都在哀嚎,仿佛要被这股纯粹到极致的“重力”与“稳固”意志压成齑粉!
这才是真正的世界之威!与之前界域之眼那种偏向“秩序”与“净化”的意念不同,山祖带来的,是最原始、最蛮横、最不容置疑的物理层面与法则层面的双重碾压!
“蝼蚁……伤眼……窃源……当……碾碎……”
山祖那厚重如大地轰鸣的意念,缓慢而坚决。它抬起一条由无数岩层叠合而成的巨大手臂,对着林风和楚云汐所在的方向,缓缓地……压了下来!
这一压,并非简单的物理拍击。手臂落下的过程中,无尽的重力法则被引动、叠加,空间被层层压缩、固化,形成一个不断向下延伸、范围覆盖数十里的“绝对禁锢力场”!力场之内,一切能量运转停滞,一切法则波动凝固,连思维仿佛都要被这无匹的重力拖入永恒的停滞!
这是要将他们连同那片空间,一起“按”进世界的最底层,彻底化为基石的一部分!
面对这超越之前所有敌人的、令人绝望的一击,刚刚力竭的林风,眼中却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不是恐惧,不是绝望,而是一种在绝境中被逼出的……疯狂与明悟!
在山祖那纯粹的“世界之力”压迫下,在他自身混沌本源与世界雏形与之激烈对抗的瞬间,他灵魂深处,那与“天衡源质”碎片建立的联系,以及眉心中刚刚融合三颗光球与世界本源感悟的漩涡,同时产生了某种玄之又玄的共鸣!
他仿佛触碰到了这方初生界域更深层的秘密——世界的“力量”,并非只有冰冷的秩序与排斥,还有一种更加根本的、孕育万物、承载一切的……基石之力!这力量,与山祖同源,却又更加包容、更加宏大!
而他,身怀混沌本源与世界雏形,又得到了代表“稳定调和”的天衡源质碎片认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这世界的一部分,甚至可能是更加“特殊”、更有“潜力”的一部分!
“我……不是入侵者……”林风在灵魂层面发出无声的咆哮,对抗着那几乎要碾碎他意识的沉重压力,“我也可以是……这世界未来的……一种‘可能’!”
在这生死存亡的极限压力下,他将最后的意志,全部灌注到眉心世界漩涡,灌注到与天衡源质碎片的联系之中,不再试图对抗山祖引动的“世界之力”,而是尝试去……共鸣!去理解!去接纳!
他要在这绝境中,强行感悟、引动一丝这方初生界域最本源的——界源之力!
这无异于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会被同化为世界基石,或者直接被狂暴的界源之力撑爆。
但他别无选择!
“嗡——!”
世界漩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其中景象疯狂演化!三颗光球光芒大放,竭力稳定着漩涡结构。那一丝与天衡源质碎片的联系,如同纤细却坚韧的通道,将外界山祖引动的、狂暴而原始的界源之力,过滤、转化、吸收进一丝丝最为温和精纯的部分,注入漩涡之中!
林风的身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新生的躯壳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混沌色的光芒明灭不定。但他咬牙坚持,灵魂如同在惊涛骇浪中飘摇的小船,却死死掌着舵,向着那黑暗中的灯塔(界源本质)前行。
楚云汐看到林风的状态,心急如焚,却无法靠近,只能将永恒意境催动到极致,在两人周围勉强维持一个极其微弱的时空泡,延缓着那“绝对禁锢力场”降临的速度,为他争取那微不足道的一点点时间。
山祖的手臂缓缓压下,距离他们头顶已不足千丈!禁锢力场越来越强,楚云汐撑开的时空泡发出即将破碎的哀鸣,她的嘴角溢出鲜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林风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左眼混沌演化,右眼创造生灭,而在双眼最深处,一点沉重、古老、仿佛能承载万物的暗黄光泽,缓缓亮起!
他成功了!在生死关头,他强行捕捉、理解并暂时容纳了……一丝最本源的界源之力!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但其层次之高,远超他之前掌握的任何力量!这是构成世界的“砖石”,是法则的“母床”!
“给我……开!”
林风发出嘶哑的怒吼,将这一丝沉重无比的界源之力,混合着残存的混沌之力,全部灌注到手中的戮天矛中!
戮天矛发出一声仿佛要断裂的悲鸣,矛身之上,暗金色与混沌色交织,而在矛尖最顶端,一点凝练到极致的暗黄光芒,如同针尖般亮起!
他没有去攻击山祖那碾压下来的手臂,那无异于蚍蜉撼树。他将所有力量,凝聚于矛尖那一点界源之力上,对着前方那“绝对禁锢力场”最薄弱、也是与外界正常空间交接的某个“法则节点”,狠狠一刺!
“嗤——!”
一声轻微却仿佛刺破了某种屏障的声响。
那足以禁锢神灵的力场,在被蕴含着一丝同源却更“高阶”界源之力的矛尖触及的瞬间,如同遇到了“权限更高”的指令,竟然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转瞬即逝的……漏洞!
就是现在!
“走!”
林风用尽最后力气,将楚云汐推向那个漏洞的方向,同时自己也化作一道流光,紧随其后!
两人如同逃出牢笼的飞鸟,险之又险地从那即将合拢的禁锢力场漏洞中钻了出去!
“轰隆——!!!!”
山祖的巨大手臂轰然砸落,拍在了他们原先所在的位置。大地如同水面般荡起高达万丈的岩层巨浪,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掌印瞬间形成,掌印边缘的法则被彻底固化,百万年内恐怕都难以恢复!
但林风和楚云汐,终究是在这毁灭一击落下前的刹那,逃出生天!
“嗯?”
山祖那暗红的“目光”似乎闪过一丝意外。它没想到,这只渺小的“蝼蚁”,不仅伤到了界域之眼,竟然还能在它的“大地镇封”下找到一线生机逃脱!尤其是最后那股微弱却本质极高的界源之力波动,让它都感到一丝诧异。
“窃取……界源……”山祖的意念变得更加冰冷而充满杀意,“更……不可留……”
它那庞大的身躯开始缓缓转向,锁定了正在远处亡命飞遁的两人,准备迈开那足以跨越山脉的步伐。
然而,就在这时,界域深处,那受创的界域之眼,传递来一道更加紧急、甚至带着一丝惊惧的意念波动,强行打断了山祖的追杀行动:
“警报!警报!”
“检测到……超高维度……未知干涉波动……”
“来源……疑似……‘剧本之外’……”
“目标……‘混沌聚合体’……关联度……极高!”
“优先指令变更!山祖……立刻回防……核心源池!”
“重复……立刻回防!”
什么?!剧本之外?!连界域意志都感到惊惧的干涉?!
山祖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暗红的“目光”剧烈闪烁,显然接收到了这远超预料的信息。它不甘地看了一眼林风二人逃遁的方向,又望了望界域核心所在,最终发出一声沉闷如雷的低吼,放弃了追杀,那巍峨如山的身躯缓缓沉入大地,以更快的速度朝着界域核心赶回。
劫后余生的林风和楚云汐,根本顾不上身后的变化,只是拼尽全力,朝着与山祖、与那些光柱节点相反的方向,不顾一切地飞遁,直到彻底远离那片区域,落入一片相对安静、法则波动平缓的荒芜丘陵地带,才力竭坠落。
林风瘫倒在地,连手指都难以动弹,身躯布满裂痕,气息微弱到极点,但眉心的世界漩涡却在缓慢而坚定地旋转,消化着刚才那惊险万分中获得的一丝“界源之力”与更多感悟。
楚云汐也受伤不轻,但比林风稍好,她挣扎着布下几层隐匿与警示的禁制,守护在林风身边,满脸忧色。
不知过了多久,林风缓缓睁开眼,看着灰蒙蒙的混沌天穹,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奇异的笑意:
“界源之力……原来……这就是构成世界的‘土壤’……”
“山祖……界域之眼……‘剧本之外’……”
他眼神变得深邃。
“这个初生界域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
“我们好像……不小心……捅破了一层……不得了的‘窗户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