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光痕缓缓消散在源池上空,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那片被彻底“净化”一空的区域,以及死一般的寂静。活体星舰那庞大的、充满压迫感的舰体,连同其所有存在痕迹,已荡然无存,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世界的画布上轻轻擦去。
这超越理解的一幕,深深震撼了战场上每一个还能思考的存在。
万械主宰那由无数精密圆环构成的躯体僵在原地,核心的计算光芒疯狂闪烁、紊乱,仿佛在拼命分析这超出所有逻辑模型的攻击方式,最终得出的结论只有无法理解的“错误”和“致命威胁”。千面之魇那变幻不定的形体也凝固成了一团不断抽搐的阴影,散发出的精神污染波动变得极其微弱,充满了最原始的恐惧——对“存在被彻底否定”的恐惧。
它们甚至忘记了攻击,忘记了掠夺,只剩下一个念头——逃!
没有丝毫犹豫,万械主宰周身空间剧烈扭曲,无数金属圆环分解重组,瞬间构筑出一个短距离的空间跳跃通道,头也不回地钻了进去,消失不见。千面之魇更是直接化作一缕几乎无法察觉的阴影,融入周围混乱的法则背景之中,悄无声息地遁走。
两个强大的外域入侵者,竟被林风那最后仿佛代天行罚的一击,吓得肝胆俱裂,不战而逃!
源池战场上,只剩下伤痕累累、濒临崩溃的山祖,光芒黯淡但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的界域之眼虚影,以及倒下的林风和扶着他、满脸泪痕与担忧的楚云汐。
山祖那庞大的身躯依旧保持着试图接住林风的姿势,但它自身也到了极限。抓住星舰主触手的那条岩石手臂已经布满了恐怖的裂纹,暗红的“目光”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它看着倒下的林风,那目光中的复杂情绪难以言喻——有震惊,有感激,有疑惑,最终化为一种沉重的、仿佛承诺般的意念,艰难地传递向界域之眼和楚云汐:
“他……救了……界域……”
“护住……他……”
说完这断断续续的意念,山祖那巍峨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发出最后一声低沉的、仿佛大地叹息般的轰鸣,缓缓向一侧倾倒,最终重重地“坐”在了源池边缘,身躯表面光芒彻底黯淡,如同化为了一座真正的、亘古沉寂的山脉,进入了最深层次的沉眠修复状态。只有那依旧死死抓着半截断裂暗金触手(星舰主触手残留部分)的石拳,显示着它最后的不屈与守护。
界域之眼的虚影微微波动,似乎接收到了山祖的意念。它那巨大的、冰冷的瞳孔,缓缓转向昏迷的林风。这一次,目光中不再有排斥、愤怒或审视,而是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以及一丝……认可与妥协。
它似乎“看”到了林风体内那新生的、与世界“稳固”及“循环”法则深度绑定的权柄雏形,也感受到了他为了共鸣界域、驱逐外敌而付出的惨重代价。
一道温和而浩瀚(虽然依旧带着机械感,但比之前多了些“人情味”)的意念,缓缓降临,笼罩住林风和楚云汐:
“异数……林风……”
“界域……记录……你的……功绩……”
“授予……临时‘世界眷顾者’权限……”
“允许……接入‘源池之心’……进行……深度修复……”
随着它的意念,下方源池那依旧翻滚但已平静许多的本源海洋中,分离出一缕最为精纯、温和、蕴含着无穷生机的乳白色能量流,如同温柔的触手,轻轻缠绕住昏迷的林风,将他从楚云汐怀中托起,缓缓拉向源池深处某个光芒最为柔和、法则最为稳定的区域。
楚云汐下意识地想抓住,却被界域之眼一道安抚的意念阻止:“安全……修复……需要……”
她看着林风被那乳白光流包裹、沉入源池深处,咬了咬牙,最终选择相信。她能感觉到,界域之眼此刻对林风的态度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我……可以在这里……守护他吗?”楚云汐看向界域之眼的虚影。
界域之眼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进行某种评估,最终传递出一个简短的意念:“可。”
一道光芒落下,在楚云汐脚下形成了一座由纯净能量构成的、悬浮于源池上方的透明平台,正好位于林风沉入区域的上方,既可以守护,又不会干扰修复过程。
楚云汐松了一口气,盘膝坐在平台上,一边抓紧时间恢复自身,一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下方光芒氤氲的池水。
界域之眼的虚影又深深“看”了沉入源池的林风一眼,随后缓缓淡化、隐去,显然它自身也遭受了重创,需要集中力量修复被污染和攻击的部分。
源池区域,终于暂时恢复了平静,只有本源能量缓缓流淌、修复伤痕的细微声响。
……
林风感觉自己仿佛沉入了一片温暖、厚重、无边无际的海洋。这不是水,而是最纯粹、最本源的世界生命力与法则精华。他破碎不堪的躯壳浸泡其中,每一个细胞、每一条法则脉络,都在贪婪地吸收着这难得的养分,进行着最深层次的重塑与修复。
灵魂的剧痛与疲惫也在被缓缓抚平。那股强行与世界深度绑定、行使“界律”带来的恐怖负荷,如同烙印在灵魂上的灼痕,也在源池之心的滋养下慢慢愈合、沉淀,化为某种更加深刻、更加本质的“印记”。
他处于一种深度沉睡与修复的玄妙状态中,意识朦胧,却能模糊地感知到外界的一些变化,以及自身内部正在发生的翻天覆地的蜕变。
【叮!检测到宿主接入“源池之心”,进行深度修复与法则重塑。】
【“世界眷顾者”临时权限生效,修复效率提升500%。】
【“天衡源质”碎片融合度大幅提升,目前融合度:32%。】
【“寂灭源质”气息融合度提升,目前融合度:15%。】
【“双源初衡”状态稳固并进化,进阶为“世界天平·雏形”(可微弱调动世界“稳定”与“循环”侧向法则,对世界内“异常”存在具备一定“定义”与“排斥”权能)。】
【“根源协议”检测到高阶世界法则交互……信息库大幅更新……解析度提升……】
【检测到“世界契约”签订意向……分析中……】
【契约内容概要:界域方承认宿主“世界眷顾者”身份及部分权柄,提供庇护与资源支持;宿主方需承担相应“守护”职责,对抗外域入侵,维护界域稳定演化。】
【是否接受该“世界契约”?提示:接受将与此方初生界域建立更深层次绑定,获得更大权限与支持,但也需承担相应因果与义务。】
系统的提示音断断续续地在林风朦胧的意识中响起。
世界契约?与这方初生界域签订?
林风的意识在沉睡中缓缓思考。经历了这么多,从被追杀排斥,到被迫卷入外域入侵的危机,再到最后关头挺身而出,以身为桥,共鸣界域,他甚至不惜冒着同化消亡的风险,行使了近乎“代天行罚”的权柄……这一切,已经让他与这方世界的命运,深深地纠缠在了一起。
拒绝契约,或许能保留更多的“自由”,但也会失去界域的认可与支持,未来在这片天地行事将再次举步维艰,甚至可能被重新视为“异数”。而且,外域入侵的威胁并未解除,万械主宰和千面之魇只是暂时退走,背后显然还有更大的黑手。孤立无援,绝非明智之举。
接受契约,意味着真正成为这方世界的一部分,甚至是一根“支柱”。他将获得世界力量的加持,修行速度会更快,对法则的领悟会更深,在这片天地中也将拥有更大的话语权和行动便利。但相应的,他也要背负起守护这片天地的责任,与世界共进退。
几乎没有太多犹豫。
“接受。”林风在意识深处做出了回应。
仿佛听到了他的回应,源池之心深处,一股更加精纯、更加庞大的本源力量涌入他的身体,同时,一股玄奥的、代表着世界规则与誓约的烙印,缓缓印刻在了他灵魂的最深处,与那“世界天平·雏形”的权柄印记融为一体。
【“世界契约”签订成功!】
【宿主正式获得“初生界域·庇护者”身份(临时)。】
【获得权限:自由调动一定范围内世界本源之力(需符合界域根本利益);获得世界法则的深度亲和与引导;在界域范围内受到世界意志的优先保护与信息支持。】
【获得义务:抵抗外域入侵,维护界域稳定,促进界域健康演化。】
【“根源协议”与“世界契约”产生共鸣……解锁新功能:“界域态势感知”(可模糊感知界域整体稳定度、重大威胁来源等)。】
契约成立,林风感觉自身与这方天地的联系瞬间紧密了无数倍。他甚至能模糊地“听”到世界法则流动的“声音”,能隐约“感觉”到界域不同区域的大致状态。
修复的过程在契约力量的加持下进一步加速。
时间在深度沉睡中失去了意义。也许过去了很久,也许只是片刻。
当林风再次恢复清晰意识,缓缓“睁开”内视之眼时,他发现自己正悬浮在源池之心最核心的乳白光晕之中。
他的身躯已然彻底重塑完毕。不再是之前温润如玉或带有暗金纹路的形态,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混沌色质底,内部隐隐有乳白(天衡)与暗灰(寂灭)的光脉流转,表面光滑如镜,却又仿佛蕴含着能承载万物的厚重与能湮灭一切的锋芒。整个躯体浑然一体,完美无瑕,散发着一种内敛而深邃的强大气息,仿佛本身就是一件蕴含了世界部分奥秘的瑰宝。
眉心处,世界漩涡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枚极其复杂、缓缓旋转的立体烙印。烙印核心是一个微型的、维持着动态平衡的混沌漩涡,左侧缠绕着乳白色的“天衡”光带,右侧萦绕着暗灰色的“寂灭”气流,而在烙印最外围,则是一圈若隐若现的、代表着“世界契约”与“界域守护”职责的暗金色符文圆环。
他的灵魂更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淬炼与升华,坚韧、清明、深邃,对“存在”、“法则”、“平衡”、“循环”等概念的理解达到了全新的高度。
力量!前所未有的充实而强大的力量,在他体内静静流淌,如同蛰伏的洪荒巨兽。
林风心念微动,身躯便如同水银般从乳白光晕中流出,重新凝聚成形,站立在源池之心的能量液面上。他轻轻握了握拳,感受着那仿佛能一拳轰碎星辰、一念能抚平法则乱流的磅礴伟力,心中却一片平静。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源池能量与空间,看到了上方平台上面露焦急与期待的楚云汐,看到了源池边缘化为山脉沉眠的山祖,也“看”到了界域深处,那依旧带着伤痕、却向他投来一丝复杂“目光”的界域之眼。
他成功了。不仅渡过了死劫,更因祸得福,实力发生了质的飞跃,并真正在这方初生界域站稳了脚跟,甚至获得了部分的“主宰”权柄。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源池之心,与楚云汐汇合时——
他灵魂深处,那枚新得的“界域态势感知”能力,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却带着明显“异常”与“警告”意味的悸动!
感知指向并非外域,也不是界域内部的其他动荡,而是……指向了他自己刚刚离开的、源池之心的最核心处!
在那里,在那片修复了他、与他签订了契约的乳白光晕深处,他似乎“感觉”到了一点极其微小的、与整个源池“格格不入”的、散发着淡淡“银色”的……异物。
那东西隐藏得极深,若非他此刻与界域联系紧密到极致,又拥有特殊的感知能力,绝难察觉。
它是什么?是源池天生就有的?还是……后来被植入的?
林风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
而与此同时,在某个无法用维度描述的“高处”,仿佛又传来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带着玩味与期待的……轻微笑声,以及一声轻微的……翻页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