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晚风带着清冽的凉意,吹动着省政府办公大楼阳台上那面鲜红的国旗。钟长河凭栏而立,指尖夹着的香烟燃至中段,散落的烟灰在风中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弧线。他望着脚下这座逐渐沉入夜色的城市,千家万户透出的灯光如同散落人间的星辰,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映出点点微光。
办公桌上摊开的两份报告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教育改革专项评估显示,全省县域内义务教育优质均衡覆盖率较去年提升18个百分点,37个国家级贫困县实现标准化校园全覆盖。医疗改革的数据同样亮眼:基层医疗机构诊疗量占比突破65%,药品价格平均降幅达52%,群众满意度调查显示看病难投诉量下降73%。这些冰冷的数字背后,是无数个挑灯夜战的晨昏,是无数次唇枪舌剑的交锋,更是无数双期盼改善民生的眼睛。
钟省长,教育部的最新简报。秘书轻手轻脚地将文件夹放在阳台边的小圆桌上,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领导鬓角新添的白发。这位以作风闻名的改革者,过去一年多像是上紧了发条的钟摆,全省13个地市的偏远乡村几乎跑了个遍,光是磨坏的登山靴就有三双。
钟长河掐灭烟头的动作顿了顿,视线落在文件夹封皮上那个鲜红的校徽上。去年春天在大龙山区调研时的场景突然浮现眼前——土坯墙上裂开的缝隙能塞进拳头,孩子们踩着泥泞的操场追逐嬉戏,唯一的代课老师拿着微薄的工资坚守了38年。如今那些摇摇欲坠的校舍已变成窗明几净的教学楼,通过银龄讲学计划引进的退休教师正在给孩子们上英语课。
让张厅长明天上午来一趟。他翻开简报的手指微微用力,在农村教师周转房建设进度滞后那行字下划了道醒目的横线。改革从来不是敲锣打鼓就能完成的坦途,上个月去省城最大的三甲医院督查时,那位戴着金丝眼镜的院长还在办公室里跟他软磨硬泡,抱怨药品零加成让医院收入锐减。当时他指着墙上医者仁心的匾额反问:是医院的营收重要,还是老百姓的救命钱重要?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小宇妈妈的名字。钟长河接起电话时,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喂,晓宇睡了吗?刚哄睡着,妻子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暖意,今天儿童医院的医生说,现在乡镇卫生院就能做雾化治疗,不用再抱着孩子往城里跑了。电话那头传来轻轻的翻书声,你还记得去年冬天带晓宇看病,在急诊室排了四个小时队的事吗?
当然记得。那个飘着雪的寒夜,他抱着发着高烧的儿子在拥挤的走廊里站到双腿发麻,看着诊室里专家号已售罄的电子屏,第一次对自己父母官的身份产生了强烈的无力感。正是那个夜晚的刺骨寒风,化作了推动医疗改革向深水区挺进的决心。如今分级诊疗制度如同毛细血管般渗透到每个村落,常见病不出乡镇、大病不出县城的目标正在变成现实。
秘书适时地递上刚泡好的热茶,氤氲的水汽模糊了钟长河眼角的细纹。办公桌上的台历圈着密密麻麻的红圈,明天要去调研职业教育产教融合,下周得主持召开医保跨省直接结算推进会,月底还要带队赴上海考察医联体建设经验。他想起上周省委常委会上老书记说的话:长河啊,改革就像逆水行舟,一篙松劲退千寻。这句话此刻正像烙铁般烫在他的心头。
夜风突然转急,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掠过栏杆。钟长河紧了紧藏青色风衣的领口,目光投向远处正在建设的城市新区。那里将崛起全省首个教育医疗综合体,集合优质学校与三甲医院的资源,却特意保留了老城区的百年名校和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改革不是简单的破旧立新,更要在传承中发展,在坚守中创新。
手机相册里存着一张特殊的照片——那是在医疗改革动员大会上,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医生送给他的手写药方。泛黄的宣纸上没有一味药材,只写着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愁架上药生尘十四个遒劲有力的毛笔字。此刻这十四个字仿佛化作点点星光,融入脚下这片土地的万家灯火之中。
钟长河拿起桌上的红蓝铅笔,在两份报告的空白处同时写下任重道远四个大字。教育和医疗改革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养老、住房、就业等民生领域的硬骨头还在等着啃。他想起出发来省城赴任那天,父亲——那位在乡镇卫生院干了一辈子的老中医——塞给他的那本泛黄的《本草纲目》,扉页上的批注依稀可见:治大国如烹小鲜,需文火慢炖,持之以恒。
远处传来零点的钟声,城市的灯火如同沉睡的巨兽般渐次熄灭。钟长河最后望了一眼这片在夜色中呼吸的土地,转身走向灯火通明的办公室。办公桌上的台灯光晕里,两份报告的标题在夜色中格外醒目——《关于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的实施意见》和《十四五期间医疗服务能力提升行动计划》。
明天,又是新的征程。这位以性格着称的改革者,将继续背负着千万百姓的期盼,在这条充满荆棘却通向光明的道路上,一步一个脚印地坚定前行。阳台上的国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坚守与希望的故事,这个故事,正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被无数个像我这样的改革者续写着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