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政府新闻发布会的最后一缕聚光灯尚未熄灭,省城金融区顶层办公室的雪茄烟雾已在水晶灯下织成密网。张万霖用镀金打火机在规划文件的关键页烫出焦痕,那是钟长河团队用朱砂笔圈定的汉江生态经济带——这条贯穿南北的红线,正顺着他指间的雪茄灰簌簌落在真皮桌面上。
狼系省长的牙口果然锋利。钟长河轻笑时眼角堆起精明的褶皱,手机屏上正跳动着邻省副省长发来的加密信息。三天前那场跨省磋商会上,两位官员握手时骨节泛白的特写照片,此刻正作为绝密情报在资本圈流传。张万霖捻起雪茄灰在玻璃幕墙上画出弧线,将汉江沿岸的二十三个区县连成捕猎的围场。
三小时后,第一支勘探队已出现在汉江中游的滩涂上。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工程师刚架起测绘仪,就看见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蹲在鹅卵石滩上,用树枝在泥里划出等高线。周老板来得比我们勘测队还快?工程师笑着递烟,却被对方用两根手指轻巧避开。
周启元从防水袋里抽出红外测距仪,镜片反射着江面粼粼波光:钟省长在发布会上摸了三次钢笔,每次都停在第三章第二节。他忽然把测距仪对准工程师身后的山坡,那里有唐代窑址,文旅康养综合体的容积率可以做到1.8。话音未落,手机提示音接连响起,江北五市的国土局批文已同时进入待办邮箱。
这种近乎诡异的嗅觉在资本圈掀起涟漪。当官方网站的pdF文件还在缓冲加载时,商人们已在加密论坛交换着情报碎片:钟长河考察时特别驻足的污水处理厂图纸被标注了红色星号,常务副省长讲话中适度超前四个字被拆解成三十种融资方案。在城北开发区管委会,工作人员发现凌晨三点的门缝里塞进二十七份项目申请,每份封皮都精确标注着政策原文的章节页码。
但暗流总在无人处涌动。省发改委走廊的声控灯在午夜突然亮起,穿中山装的男人将一叠照片塞进信访箱。照片里,戴着安全帽的工人正把南方援建的标牌从教学楼顶拆下,背景里的推土机履带碾过写有北方吸血的横幅。三天后,匿名帖子开始在本地论坛发酵,用截取的财政数据编织出南北对立的罗网。
毒蛇开始吐信了。钟长河将舆情报告拍在会议桌上,玻璃杯里的龙井激起漩涡。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极了某些人在常委会上欲言又止的喉音。他忽然注意到文件袋边角有细微的折痕,那是被人反复摩挲的痕迹——第17页关于矿产资源税改革的条款,已经被指甲划出毛边。
深夜的省委大院,督查室主任将监听记录放在碎纸机旁。磁带转动时发出嘶嘶声,某矿业集团老总的咆哮刺破静电噪音:让那些挖煤的都去喝汉江水!背景音里传来玻璃杯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是纸张燃烧的噼啪声——那是我在全省经济工作会议上的讲话稿。
当第一缕晨光掠过省政府大楼的飞檐,张万霖的直升机正降落在汉江下游的湿地。他踩着露水走进芦苇荡,惊起的白鹭群在晨雾中划出弧线。望远镜里,穿冲锋衣的考察队正在测量水质,而他们越野车的保险杠上,贴着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标语——那字迹与钟长河调研报告上的批注如出一辙。
告诉宣传部,把南北合作的典范案例做成专题片。钟长河挂断电话时,发现办公桌上多了盆文竹。花盆里埋着微型窃听器,金属外壳在阳光下闪着毒蛇信子般的冷光。他摘下窃听器扔进青瓷笔洗,墨汁里立刻晕开细密的气泡,像极了那些在暗中窥伺的眼睛。
暮色四合时,汉江两岸同时亮起灯火。南岸的文旅项目工地上,周启元正指挥工人吊装仿古牌楼;北岸的煤矿厂区,穿制服的督查人员正查封非法洗煤池。而在省城最高的旋转餐厅里,张万霖将两份股权转让协议推到对方面前——玻璃转盘转动时,汉江的夜景在酒杯里碎成金箔,映着两位商人眼中同时闪过的狡黠光芒。
听说有人在省委门口撒传单?张万霖用银叉挑起鱼子酱,那些用红油漆涂标语的蠢货,不知道监控已经拍到了他们的车牌号。对面的男人突然按住他的手腕,窗外的省政府大楼恰好熄灯,只有顶楼办公室还亮着孤灯,像只警惕的狼瞳注视着这座苏醒的城市。
当第一班轮渡载着晨雾驶离码头,钟长河的车队正穿过薄雾笼罩的跨江大桥。车载电台里,财经频道的女主播用甜美的嗓音报出最新数据:汉江经济带首日签约额突破三百亿。他忽然让司机停车,看着桥下货轮掀起的浪涛拍打桥墩——那些漩涡里,既有逐利的资本暗流,也藏着伺机噬人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