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长大厦顶楼的空气仿佛凝固成冰。钟长河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冰凉的玻璃边缘,俯瞰着脚下车水马龙的城市。秘书刚刚送来华光重工事故现场的初步报告,泛黄的纸页上“设备调试失误”五个铅字像淬毒的针,刺得他眼底寒光乍现。
“赵刚这条毒蛇,终于露出獠牙了。”他低声自语,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玻璃映出他挺拔的身影,熨帖的西装难掩周身散发的迫人气势。作为刚被破格提拔的省长,钟长河很清楚,这场看似意外的生产事故,实则是赵刚为保住既得利益布下的死局——将责任嫁祸给主持技改的林薇博士,彻底否定整个项目。
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起,是省纪委书记周明诚的专线。钟长河接起电话时,声音已恢复惯常的沉稳:“明诚兄,看来我们准备了半年的渔网,终于能收网了。”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钟省长,纪委这边已收到匿名举报信,附带赵刚挪用技改资金的流水记录。只是现在华光重工事故闹得沸沸扬扬,此时动手是否会被质疑打击异己?”
“质疑?”钟长河冷笑一声,走到红木办公桌后坐下,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调出加密文件夹里的视频文件,“让技术科现在就把这个发给你。”屏幕上赫然是三个月前,赵刚在私人会所与设备供应商密谈的监控画面,昏暗的灯光下,一沓沓现金塞进公文包的声音清晰可闻。
“这是省安监局在例行检查时,意外录下的画面。”钟长河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通知下去,启动‘破冰行动’应急预案,现在就对华光重工进行全面稽查。记住,要快、准、狠,我要让这条毒蛇连反扑的机会都没有。”
夜幕降临时,数十辆挂着特殊牌照的车辆悄然包围了华光重工。警灯在夜色中划出冷冽的弧线,钟长河亲自坐镇指挥中心,面前的电子屏分割成十几个画面,同步显示着各行动小组的实时动态。当突击队员在赵刚办公室搜出三本秘密账簿时,他紧绷的下颌线才稍稍柔和。
“通知电视台,明天早上八点召开新闻发布会。”他对身旁的秘书吩咐道,目光扫过墙上的时钟,指针正指向凌晨两点,“把事故调查报告和赵刚的犯罪证据一并公布,我要让全省人民知道,我们绝不容忍蛀虫侵蚀改革成果。”
就在纪委人员将戴着手铐的赵刚押出办公楼时,钟长河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他微微蹙眉——是华光重工工会主席老李。
“钟省长,您快来厂区吧!”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人声,老李焦急的声音带着哭腔,“几百号工人堵在厂门口,说要是处理赵厂长,他们明天就集体罢工!”
钟长河赶到现场时,只见厂区大门前聚集着黑压压的人群,火把在夜风中摇曳,映着工人们愤怒的脸庞。几个被赵刚长期笼络的班组长正在煽风点火,人群中不时爆发出“还我厂长”的怒吼。
“都安静!”钟长河推开试图阻拦的保安,大步流星走到人群前方。他没有带扩音器,清朗的声音却穿透喧嚣,稳稳落入每个人耳中:“我知道你们中有人拿了赵刚的好处,也知道更多人是被裹挟进来的。现在,给你们十分钟时间,主动交代问题的,既往不咎。”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火把的光芒在工人们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钟长河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突然定格在后排一个缩着脖子的年轻工人身上:“那个穿蓝色工装的小伙子,你来说说,上个月赵刚是不是让你们把进口轴承换成了劣质品?”
年轻人浑身一颤,手里的安全帽“哐当”掉在地上。钟长河步步紧逼:“我看过考勤记录,你连续三个通宵参与设备调试,事故发生时你就在现场。说!到底是谁让你篡改压力测试数据的?”
“是…是王科长逼我的!”年轻人突然崩溃大哭,跪倒在地,“他说要是不听赵厂长的安排,就让我老婆滚出食堂!”
这个突破口如同推倒多米诺骨牌,人群中陆续有人站出来指证。钟长河静静听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让秘书拿来早就准备好的早餐——热气腾腾的包子和豆浆,分发给在场的工人们。
“各位都是华光重工的元老,”他拿起一个肉包,站在临时搭起的高台上,声音沙哑却充满力量,“我知道你们担心改革丢了饭碗,但看看赵刚都做了什么?他用你们的血汗钱中饱私囊,用劣质设备赌你们的性命!”他将一沓照片撒向人群,上面是被腐蚀的管道接口和断裂的齿轮,“这样的企业不改,才是真的要砸掉大家的饭碗!”
晨光中,钟长河的身影显得格外高大。当一个老工人颤巍巍走上前,交出藏在饭盒底层的红包时,他亲自接过那个油腻的信封,轻声说:“老师傅,谢谢你相信政府。技改项目不会停,你们的岗位一个都不会少。”
三天后的新闻发布会上,当记者追问为何对普通涉案工人如此宽容时,钟长河正在整理文件的手微微一顿。镜头聚焦下,他扶了扶眼镜,语气平淡:“惩治不是目的,治病救人才是。”只有站在他身后的秘书知道,昨晚这位“心狠手辣”的省长,亲自给省总工会打电话,要求为华光重工的工人们开设心理疏导热线。
夕阳透过发布会现场的玻璃窗,在钟长河身上镀上一层金边。他望着台下闪烁的相机,突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还是车间技术员时,老厂长说过的话:“改革者要有狮子的勇猛,也要有狐狸的智慧,但归根结底,要有一颗为人民跳动的心。”此刻,他仿佛听见华光重工的机器重新轰鸣的声音,那声音里,藏着这座城市重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