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州市的夏夜总裹挟着潮湿的海风,但市政府常务会议室里的空气却比腊月寒冰更刺骨。钟长河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那份泛黄的进口设备清单,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在光刻机三个字上——荷兰ASmL公司的最新机型,单价1.2亿美元,交货周期长达18个月,还附加着不得用于军事领域的苛刻条款。
钟省长,华芯半导体的生产线又停了。工信局局长的声音带着颤音,将一叠紧急报告推到红木长桌中央,台积电刚刚通知,我们预订的7纳米芯片全部延迟交付,说是...美国商务部的新规限制。
窗外的霓虹在钟长河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这位年仅42岁就即将履新省长的改革者,此刻正凝视着墙上那张标注密密麻麻的产业链图谱。红色记号笔圈出的三十七个节点触目惊心,从航空发动机叶片到高端轴承,从工业软件到特种材料,每一个红色圆圈都像卡在喉咙里的骨刺。
损失多少?他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每天直接损失超过3000万,开发区主任推了推眼镜,额角的汗珠在冷光灯下晶莹闪烁,更要命的是下游的新能源车企,他们的智能驾驶系统芯片库存只够维持半个月。
钟长河忽然想起上周考察深海装备产业园的情景。那家打破国外垄断的机器人企业,车间里最精密的谐波减速器依然贴着日本哈默纳科的标签。老工程师攥着他的手,指甲盖因用力而泛白:钟省长,我们能造出全球领先的水下机器人,却连个减速器都做不到零误差!
会议室内此起彼伏的叹息声将他拉回现实。财政局长正在汇报最新的进口数据:上半年全省高新技术产业进口额突破800亿美元,其中核心零部件占比高达67%。这些冰冷的数字背后,是每年支付给国外巨头的上千亿专利费,是谈判桌上不得不接受的霸王条款,是关键时刻随时可能被切断的供应链生命线。
我去趟华芯。钟长河霍然起身,笔挺的西装下摆划出利落的弧线。秘书急忙跟上他流星般的步伐,电梯间里映出他坚毅的侧脸——这个在省委常委会上敢拍着桌子要政策的战略大师,此刻紧抿的唇线里藏着火山喷发般的力量。
深夜的华芯半导体厂区灯火通明,光刻机厂房外的空气都仿佛凝固着昂贵的味道。当钟长河穿过洁净室走廊时,透过双层玻璃看见工程师们正围在控制面板前焦灼地讨论。那台价值连城的精密仪器屏幕上,刺眼的报错代码如同一个傲慢的嘲讽。
钟省长?厂长周明哲又惊又喜,连忙迎上来,您怎么亲自来了?
还能启动吗?钟长河的目光越过对方肩膀,直刺那台被白色防尘罩覆盖的庞然大物。机器运转的低鸣突然中断,应急灯在天花板上焦躁地闪烁。周明哲苦笑着摇头:荷兰工程师刚发邮件,说是远程锁定了部分功能,要等总部授权...
授权?钟长河冷笑一声,走到观测窗前。透过玻璃,他看见晶圆传输机械臂停在半空,像只被剪断翅膀的钢铁蝴蝶。这个场景突然让他想起二十年前在德国留学时,参观奔驰工厂被挡在精密车间外的屈辱——同样的白色防尘服,同样的技术保密,同样的无能为力。
周厂长,钟长河忽然转身,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把你们的研发团队全部召集起来。从明天开始,我要在这里看到三个东西:逆向工程方案,国产替代时间表,以及需要省里协调的所有资源清单。
周明哲愣住了,这个在芯片行业摸爬滚打二十年的老兵,此刻在这位即将上任的省长眼中看到了破釜沉舟的决绝。钟长河掏出手机拨通省委书记的号码,走廊里回荡着他掷地有声的话语:李书记,我请求把集成电路产业列为全省一号工程,给我三年时间,我要让天州省的产业链图谱,再也没有一个红色圆圈!
挂掉电话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钟长河站在厂区最高的观景台上,看着集装箱卡车排着长龙驶出园区——那些装载着半成品芯片的货车,正送往全国各地的组装厂。海风吹乱他的头发,却吹不散眸中那团越烧越旺的火焰。
手机震动起来,是新任秘书发来的日程提醒:下周一起程赴京参加国家科技领导小组会议。钟长河望着东方渐亮的晨曦,缓缓输入回复:帮我约见三位院士,半导体材料、精密仪器、工业软件各一位。另外,把全省高校和科研院所的人才名单整理出来,我要亲自过目。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他仿佛看见无数个实验室的灯光在全省各地次第亮起。这个兼具战略大师眼光与改革者魄力的领导者,此刻正将卡脖子的痛楚,淬炼成劈开科技封锁的利剑。在即将展开的新征程上,他知道自己面对的不仅是技术壁垒,更是体制机制的重重关卡,但钟长河从来不是会向命运低头的人。
秘书望着领导挺拔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天整理档案时看到的旧照片——二十年前那个在柏林工业大学图书馆熬夜查资料的中国青年,眼中闪烁着和此刻如出一辙的光芒。那是属于改革者的执拗,属于战略家的远见,更属于中华民族在科技长征路上永不熄灭的薪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