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梅院的花架,就被一缕细碎的绿绊住了脚步。林砚推开窗时,先看见的不是往常的嫩藤,而是花架西侧的藤蔓间,藏着几粒小小的花苞——青绿色的花萼紧紧裹着,像攥紧的小拳头,只有指尖大,却透着勃勃的生机,晨露沾在花萼上,泛着莹润的光,不仔细看,几乎要和藤蔓融为一体。
“玄黎,你看!”林砚的声音里藏着难掩的惊喜,指尖指向那几粒花苞。
玄黎正蹲在灶房门口,用周老的旧擀面杖碾着芝麻——擀面杖是老桃木做的,表面被摩挲得发亮,边缘有些圆润的磨损,是周老年轻时常用的物件。闻言他放下擀面杖,快步走到花架下,顺着林砚指的方向望去,眼底也浮起笑意:“是花苞了,再过五六日,就能开花了。”
阿石的小脑袋从门缝里探出来,腰间的向日葵荷包随着动作晃了晃,一听见“花苞”二字,立刻蹦了出来:“在哪里在哪里?我要看牵牛花!”她挤到花架下,顺着玄黎的目光找了半天,才看见那几粒小小的花苞,忍不住惊呼,“好小啊!什么时候才能开出像王大娘帕子上那样的花?”
“快了,”周老扛着一把小竹篮走来,篮里放着一把小剪刀,“我们去院里摘些嫩青菜,今日用新麦粉做青菜豆腐包,等包子蒸好,说不定花苞又大了些。”
阿石立刻举手:“我也要摘青菜!我要摘最嫩的!”
院角的菜畦是周老前几日开垦的,种了些青菜和萝卜,如今青菜长得郁郁葱葱,嫩叶上还沾着晨露,翠绿欲滴。阿石蹲在菜畦边,小手小心翼翼地捏着青菜的叶柄,用力一拔,却把青菜连根拔了起来,急得快哭了:“周爷爷,我把根拔出来了……”
周老笑着蹲下来,教她用剪刀剪叶柄:“要从这里剪,只取叶子,根留在土里,还能再长新的。”他握着阿石的小手,慢慢剪下一片嫩叶,“你看,这样就不会弄坏了。”
玄黎和林砚也蹲下来摘菜,玄黎的动作利落,很快就摘了满满一捧;林砚则仔细挑选,只捡最嫩的菜叶,指尖偶尔触到晨露,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以前在边城,连这样新鲜的青菜都难得一见。
“以前在边城,过冬时只能吃晒干的菜干,又硬又涩,”林砚轻声对玄黎说,“阿石那时候总问,为什么青菜不是绿的,是黄的。”
玄黎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眼底满是心疼:“都过去了,”他轻声说,“现在我们有自己的菜畦,想吃多少新鲜青菜都有,再也不用吃菜干了。”
回到院中央,林砚开始处理青菜,把菜叶洗净,放在沸水焯了一下,捞出过凉,挤干水分切碎;玄黎则把豆腐切成小丁,和青菜拌在一起,加了些盐、葱花和香油,馅料的清香很快就弥漫开来。阿石蹲在一旁,手里拿着一块麦粉,学着林砚的样子揉着,却把面粉弄得满脸都是,像个小雪人。
“用这个揉面更顺手。”周老从屋里拿出一个旧陶盆,盆沿有些磕碰,却透着温润的光泽,“这是我家那口子以前揉面用的,陶盆保温,面发得快,蒸出来的包子也更松软。”
玄黎接过陶盆,舀入麦粉,加了些酵母和温水,开始揉面。他的手掌宽大有力,面团在他手里渐渐变得光滑有弹性,麦粉的香气混着酵母的微酸,慢慢散开。阿石凑在一旁,踮着脚看着,时不时伸手想摸一下,都被玄黎轻轻拦住:“面团还没发好,等发好了给你玩。”
林砚坐在石桌旁,帮着把揉好的面团分成一个个小剂子,指尖捏着温热的面团,心里暖融融的。王大娘这时挎着针线笸箩走来,一进门就闻到了馅料的清香:“哟,做包子呢?我来凑个热闹,学学手艺。”
“正好,人多热闹,”林砚笑着起身,“大娘快坐,我们正愁人手不够呢。”
王大娘坐在林砚身边,看着她分剂子,笑着说:“你这手法越来越熟练了,以前刚见你时,连针都拿不稳,现在做起包子来有模有样的。”
“都是跟着周老和张婶学的,”林砚有些不好意思,“比起大娘的绣活,差远了。”
玄黎把发好的面团放在案板上,用周老的旧擀面杖擀成圆皮,皮擀得厚薄均匀,边缘略薄,中间略厚,正好适合包馅。他拿起一张皮,舀入适量的馅料,指尖灵巧地捏出褶皱,很快就包好一个圆润的包子,模样精致,像店里卖的一样。
“玄黎小哥的手艺真好,”王大娘连连夸赞,“比我家那口子包的好看多了,他包的包子总是露馅。”
阿石看得眼馋,也拿起一张皮,舀了一大勺馅料,结果太多包不住,馅料从指缝里漏出来,弄得满手都是,急得眼眶发红:“我包不好……”
“慢慢来,”林砚笑着帮她擦去手上的馅料,“阿石第一次包,能包起来就很好了。”她握着阿石的小手,教她一点点捏褶皱,“你看,这样捏,一下一下,就不会漏馅了。”
玄黎也停下手里的活,耐心地教阿石:“馅料少放一点,先把口捏住,再慢慢捏褶皱,就像这样。”
阳光渐渐升高,梅院里弥漫着麦粉的香气、馅料的清香,还有邻里间的欢声笑语。周老坐在梅树下,泡了壶新茶,偶尔给大家递杯水,看着院里忙碌的几人,眼底满是安宁。花架上的牵牛花藤在阳光下愈发翠绿,那几粒花苞似乎又大了些,透着淡淡的紫色,像是随时要绽开。
包子蒸上时,灶房里的香气愈发浓郁,麦香混着青菜和豆腐的清香,漫满了整个梅院。阿石守在灶房门口,时不时探头进去,嘴里念叨着:“快好了吗?我都闻饿了!”
“再等一刻钟,”玄黎摸了摸她的头,“等包子蒸得白白胖胖的,就给你吃最大的那个。”
王大娘坐在石桌旁,和林砚聊着天,说起镇上的趣事:“昨日我家小孙子,把你给阿石做的向日葵荷包抢去了,说要挂在自己身上,被我一顿好说才还回来。”
阿石立刻捂住自己的荷包,警惕地说:“那是我的!不能给他!”
众人都笑了,梅院里的笑声伴着蒸包子的蒸汽,格外温暖。
包子蒸好时,阿石第一个冲过去,玄黎拿起一个最大的,吹凉了递给她。包子白白胖胖的,捏起来软软的,咬一口,汤汁四溢,青菜的清爽混着豆腐的绵软,麦皮的香甜,让人回味无穷。“好吃!太好吃了!”阿石一边吃一边喊,嘴里塞得鼓鼓的。
周老也拿起一个,咬了一口,闭上眼睛,像是在回味什么。“和以前的味道一样,”他睁开眼,眼里带着泪光,“我家那口子以前也总做青菜豆腐包,说清淡爽口,适合夏天吃。”
玄黎把一个包子递到林砚嘴边,眼里满是温柔:“尝尝,看是不是你喜欢的味道。”
林砚张口吃下,香气在嘴里散开,心里却比包子更甜。她想起以前颠沛流离的日子,想起和阿石在破庙里分吃一块干硬的杂粮饼,想起玄黎为了给她找一口热饭,冒着危险去镇上觅食,再看看眼前的一切——满院的香气,身边的爱人,懂事的阿石,慈祥的周老,还有花架上即将绽放的牵牛花,忽然觉得,所有的苦难都值得了。
午后的阳光愈发暖,大家坐在梅树下吃包子、喝茶,阿石吃完一个又一个,小肚子吃得鼓鼓的,躺在竹椅上不想动。玄黎收拾完碗筷,坐在林砚身边,手里拿着一块桃木,正在雕琢一个小小的包子挂件,雕得栩栩如生,和刚蒸好的包子很是相配:“给你的,”他把挂件递给林砚,“挂在你的荷包上,以后我们想吃包子,就一起做。”
林砚接过挂件,指尖摩挲着细腻的纹路,心里暖融融的。她抬头望进玄黎的眼底,那里映着阳光,也映着她的身影,仿佛整个夏日的温暖,都藏在了他的目光里。
“玄黎,”她轻声说,“有你在,真好。”
玄黎伸手,轻轻将她拥入怀中。阳光透过花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落在那几粒牵牛花的花苞上,也落在院门口的木牌上。“梅院”二字在阳光下愈发温润,仿佛在守护着这满院的香气、欢笑与深情。
傍晚时分,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暖橙色,洒在梅院的每一个角落。王大娘起身告辞,临走时还拿了几个包子,说要给家里人尝尝。阿石拉着周老,坐在花架下,仔细观察着牵牛花的花苞,嘴里念叨着:“明天会不会开花?会不会是紫色的?”
周老笑着点头:“会的,等明天一早,它就会开花了。”
玄黎和林砚坐在一旁,看着花架上的花苞,聊着往后的日子。“等牵牛花全开了,我们在花架下摆张桌子,”林砚轻声说,“邀请张婶、王大娘他们来吃包子、喝茶,热热闹闹的。”
“好,”玄黎点点头,握紧她的手,“再给阿石做个小桌子,让她和小孙子一起玩,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
夜色渐浓,月光爬上花架,洒下满地细碎的银辉。阿石靠在周老怀里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抓着一个没吃完的包子。周老轻轻把她抱回屋里,梅院里只剩下玄黎和林砚。
玄黎牵着林砚的手,走到花架下,月光落在那几粒花苞上,泛着淡淡的紫色,仿佛下一秒就要绽放。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桃木挂件,是一朵小小的牵牛花,和即将绽放的花苞很是相配:“给你的,”他把挂件递给她,“挂在你的荷包上,等明日花开了,就让它和真花作伴。”
林砚接过挂件,指尖摩挲着细腻的纹路,心里暖融融的。她抬头望进玄黎的眼底,那里映着月光,也映着她的身影,仿佛整个夜空的温柔,都藏在了他的目光里。
“玄黎,”她轻声说,“有你在,真好。”
玄黎伸手,将她拥入怀中。月光透过花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落在那几粒待放的花苞上,也落在院门口的木牌上。“梅院”二字在月光下愈发温润,仿佛在守护着这满院的期盼、温情与安稳。
“有你,才是我的安好,”玄黎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像夜色,“往后的每一个日子,我都会陪着你,陪着阿石,陪着周老,看着牵牛花绽放,看着青菜满园,看着这梅院,岁岁有欢颜,烟火永绵长。”
晚风穿过梅院,带着草木的清香和包子的余味,吹得花架上的藤蔓轻轻晃动,也吹得那几粒花苞微微颤动。牵牛花的花苞在夜色中静静酝酿,梅院的日子,就像这待放的花苞,藏着无限的温柔与希望,在青竹镇的时光里,慢慢沉淀,愈发醇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