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光如柱，冲霄而起。
整个血幡谷在那一刻剧烈震动，山石滚落，林木摇曳，谷中所有人都被震得东倒西歪。他们惊恐地看向聚义厅方向，只见一道暗红色的光柱从祭坛射出，直贯天穹，在夜空中染出一片妖异的血色。
但这异象只持续了三息。
三息之后，血光敛去，震动平息，一切重归寂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聚义厅里，林衍能感觉到，不一样了。
祭坛上的阵纹已经彻底隐入石面，肉眼看不见，但用神识感知，却能“看”到一片繁复如星图的暗红色脉络，以祭坛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延伸，覆盖了整个山谷。
血祭坛的雏形，成了。
虽然只是雏形，威能不足完整版的百分之一，但依旧有着玄妙的作用：
第一，汇聚血气。以祭坛为中心，方圆十里内的生灵死后散逸的血气、怨气、煞气，都会被自动牵引过来，汇聚于祭坛，凝成“血精”。
第二，滋养邪物。在血祭坛范围内，所有血道、鬼道、尸道法术的威力提升三成，修炼速度提升五成。
第三，压制正道。正道修士进入血祭坛范围，修为会被压制一到两成，且真元运转滞涩，法术威力减弱。
有了这个血祭坛，血幡谷才算真正有了根基。
林衍盘膝坐在祭坛中央，感受着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稀薄血气。虽然现在附近没什么死人，但日积月累，总会聚沙成塔。
更重要的是，血祭坛可以“主动”汲取精血。
只要将活物带到祭坛上杀死，其精血、魂魄，都会被祭坛吞噬，一部分滋养祭坛本身，一部分反馈给执掌祭坛的林衍。
这才是血祭坛最可怕的地方——它不需要林衍亲自动手吞噬，只要有人献祭，就能源源不断地提供精血。
林衍睁开眼，看向谷口。
血一、血二、血三依旧守在谷口，眼眶中的血焰在夜色中幽幽燃烧。它们身上的伤痕已经在血祭坛的滋养下愈合了大半，气息比之前更凝实了几分。
“大人。”
周老的声音在厅外响起，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林衍起身，走出聚义厅。
谷中所有人都跪在空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刚才的异象太吓人了，他们生怕林衍一个不高兴，就把他们也献祭了。
“起来。”林衍淡淡道，“周老，跟我来。其他人，继续做自己的事。”
众人如蒙大赦，连忙散去。
周老跟着林衍走进聚义厅，大气都不敢喘。
“血祭坛已成，从今天起，谷中规矩要改一改。”林衍看着祭坛，背对周老，“第一，每日早晚，所有人必须在祭坛前跪拜一次，念诵‘血幡在上，永镇此谷’。”
“是……是！”周老连忙点头。
“第二，谷中设立‘血卫队’，从修炼《血魂诀》的十八人中挑选最优秀的九人，赐予血符，专职守卫山谷。剩下九人，编入‘血农队’，负责种植血精草、狩猎妖兽。”
周老心中一震。
这是要正式组建势力了！
“第三，设立贡献制度。守卫山谷、种植灵草、猎杀妖兽、提供情报……所有对山谷有贡献的行为，都可以换取贡献点。贡献点可以兑换功法、丹药、法器，甚至……可以向祭坛献祭，换取力量。”
林衍转过身，看向周老：“这些规矩，你来制定细节，三日后给我看。”
“小人明白！”周老激动得浑身发抖。
他明白，这是林衍给他的权力，也是给他的考验。做得好，他就是血幡谷的管家；做不好，下场可能比青云子还惨。
“去吧。”林衍挥挥手。
周老躬身退下，脚步匆忙，但眼中却闪着光。
林衍重新看向祭坛，眼中若有所思。
组建势力，培养手下，这些都是必要的手段。但归根结底，自身的实力才是根本。
他现在虽然有了筑基后期的修为，但根基虚浮，真实战力可能还不如扎实修炼的筑基中期。而且青云宗死了副堂主，下次来的必然是金丹期长老。
他必须在金丹长老到来之前，至少拥有抗衡金丹初期的实力。
而最快的方法……
林衍看向储物袋里那张兽皮地图。
幽冥渊。
那里阴气浓重，鬼物横行，正是血道修士修炼的宝地。而且据说幽冥渊深处，有上古修士留下的遗迹，里面或许有他需要的东西。
但去幽冥渊之前，必须先把血幡谷安排好。
林衍走出聚义厅，来到谷口。
血一、血二、血三立刻转身，眼眶中的血焰跳动，传递来恭敬的意念。
这三具铁尸傀在血祭坛的滋养下，灵性提升了不少，虽然依旧没有完整意识，但已经能理解简单的指令。
“守好这里。”林衍吩咐，“我不在时，任何人擅闯，杀无赦。”
三具尸傀同时点头。
林衍转身，走向后山。
那里埋着青云子等人的尸体。
他走到坟地前，血灵力涌出，掀开泥土。
九具尸体，已经埋了一天一夜，虽然还没腐烂，但精血早已散尽，魂魄也早已消散。不过，对林衍来说，还有用。
他双手结印，施展《尸傀术》里记载的一门秘术——“聚煞炼尸阵”。
以九具筑基修士的尸体为基，布下阵法，汇聚阴煞之气，炼制更高阶的尸傀。
虽然这些尸体已经没了精血，但筑基修士的骨骼、经脉，依旧蕴含着强大的能量。配合血祭坛汇聚的阴煞之气，足够炼制出一具更强的尸傀。
林衍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在九具尸体周围刻画阵纹。
这次画的阵纹比血祭坛简单得多，但依旧耗费了他三成血灵力。当最后一笔画完，九具尸体同时震颤起来，表面浮现出暗灰色的纹路。
“起。”
林衍低喝，双手虚抬。
九具尸体缓缓飘起，在空中围成一圈。他双手连弹，九滴精血分别射入九具尸体眉心。
精血入体，尸体震颤更剧，骨骼发出“咔咔”的脆响，像是在重组。
林衍取出所有剩余的阴煞石，捏碎成粉末，洒在九具尸体上。
粉末触及尸身，立刻融入其中。尸体表面浮现出金属般的光泽，像九尊青铜雕塑。
“融。”
林衍双手一合。
九具尸体开始向中心汇聚，骨骼碰撞、融合、重塑，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腐肉、碎骨被剥离，精华被提取，最终凝聚成一具三丈高的巨型骨架！
骨架通体暗金，泛着金属光泽，每一根骨头都比成人手臂还粗。头骨狰狞，眼眶中有两团拳头大小的血色火焰在燃烧。
九尸合一，铁尸傀的进阶——铜尸傀！
虽然只是初入铜尸傀的门槛，实力只相当于筑基中期，但肉身强度却堪比筑基大圆满！而且，因为融合了九具筑基修士的骨骼精华，这具铜尸傀的潜力，比血一它们高得多。
林衍脸色苍白，刚才的炼制消耗了他大量精血和灵力。但他眼中却闪过满意之色。
“以后，你就叫‘铜骨’。”
铜骨眼眶中的血焰跳动了一下，缓缓单膝跪地，巨大的骨架发出“嘎吱”的摩擦声。
虽然没有语言，但林衍能感觉到，它在表达臣服。
“守好山谷。”林衍下令，“我不在时，你听周老的命令。”
铜骨点头，站起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谷口。它每走一步，地面都会轻微震动，像一座移动的小山。
谷中的人看到这具三丈高的骷髅架子，吓得腿都软了。但看到它老老实实站在谷口，与血一它们并列，又渐渐安下心来。
至少，这是自己这边的怪物。
林衍回到聚义厅，吞服了几颗凝元丹，开始调息。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周老就带着拟好的规矩草案来见林衍。
林衍粗略看了一遍，基本符合他的要求，只是细节上还需要完善。
“就按这个来。”他将玉简还给周老，“从今天开始执行。另外，挑选血卫队的事，尽快办。”
“是！”周老领命，匆匆离去。
很快，谷中响起了召集的钟声。
所有人聚在空地上，周老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上，宣读了新的规矩。
当听到“贡献点可以换取力量”时，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而当看到周老当场将九枚血符赐予选拔出的血卫队成员时，剩下的人眼中更是充满了羡慕和渴望。
血符是林衍昨晚连夜炼制的，虽然只是最低阶的“燃血符”和“迷魂符”，但对这些刚入门的炼气期修士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宝物。
更重要的是，这代表着身份和地位。
“好好干！”周老看着九名血卫队成员，沉声道，“大人说了，表现优异者，将来可以传授更高深的功法，甚至……可以成为真正的修士！”
九人激动得浑身发抖，齐声吼道：“誓死效忠大人！”
林衍站在聚义厅窗前，看着这一幕，面无表情。
恩威并施，是最简单的御下手段。但这些还不够。
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更需要……时间。
三天后，血幡谷的运转基本步入正轨。
血卫队日夜巡逻，血农队开垦出十亩灵田，种下了第一批血精草种子。谷口的防御工事也加固了一遍，木墙加高到两丈，壕沟挖深到一丈半，还布置了简易的迷魂阵。
而林衍的伤势，也在这三天里彻底恢复。
是时候出发了。
他将周老叫到聚义厅。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林衍开门见山，“短则半月，长则一月。这段时间，山谷由你全权负责。铜骨会听你调遣，血一它们也会配合你。”
周老心中一紧，但不敢多问，只是躬身道：“小人明白。大人……何时回来？”
“该回来时，自然回来。”林衍淡淡道，“记住，守好山谷。若有人来犯，能守则守，不能守则退入后山密道，等我回来。”
“是！”
林衍又交代了几句细节，便挥手让他退下。
深夜，月明星稀。
林衍最后看了一眼血幡谷，转身，化作一道血光，消失在夜色中。
方向——西北，幽冥渊。
而在他离开后不到一个时辰，三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谷口外的树林中。
正是天剑门暗卫，剑三、剑七、剑九。
“那邪修离开了。”剑三低声道，“气息往西北去了，应该是去幽冥渊。”
“谷中只剩下一个老管家和几具尸傀。”剑七眯起眼睛，“现在正是夺取碎片的好机会。”
剑九却摇头：“别忘了，那具铜尸傀至少有筑基中期的战力，加上三具铁尸傀，我们三人未必能拿下。而且……那祭坛很邪门，进去后修为会被压制。”
三人沉默。
片刻后，剑三开口：“先跟着那邪修。幽冥渊凶险，他未必能活着出来。若是他死在渊里，我们再回来取碎片不迟。”
“有理。”
三人达成共识，化作三道剑光，追着林衍消失的方向而去。
而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谷口另一侧的阴影里，一个佝偻的身影缓缓浮现。
血煞老鬼看着林衍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天剑门三人消失的方向，咧嘴一笑。
“小子，考验才刚开始。”
他转身，一步踏出，也消失在夜色中。
血幡谷重归寂静。
只有谷口，四具尸傀静静站立，眼眶中的血焰在夜风中摇曳，像四盏不灭的魂灯。
而在谷中祭坛深处，那杆一尺二寸的人皇幡，正缓缓旋转，吞吐着稀薄的血气。
像一头蛰伏的凶兽，等待着主人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