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斜照入天坑底部,在蒸腾的水汽中折射出迷蒙的光晕。瀑布轰鸣,水潭荡漾,绿意盎然的藤蔓爬满陡峭岩壁,一派生机勃勃却又与世隔绝的景象。
林衍步履略显蹒跚地穿过潮湿的泥地,来到天坑西南角一处岩壁凹陷处。这里地势稍高,避开了水潭溅起的水雾,且上方有突出的岩檐遮挡,相对干燥隐蔽。凹陷处生长着茂密的蕨类和苔藓,后方岩壁有几道天然的裂缝,不知深浅。
他没有立刻深入探索裂缝,而是先在外围选了一处平坦的岩石,迅速布下几重简易禁制——预警禁制、隐匿禁制、以及一个微型的防御隔音阵法。这些禁制虽不复杂,但足以防范寻常野兽和低阶修士的偶然窥探。
做完这些,他才松了口气,盘膝坐下,开始检查自身伤势。
内视之下,情况比他预感的还要严重一些。五脏六腑受到剧烈震荡,多处有细微的裂伤和淤血,气血运行不畅。最严重的是右臂,尺骨和桡骨均出现了骨裂,虽然没断,但灵力运转至此便传来剧痛和滞涩感。此外,周身经脉也有些许损伤,那是强行催动“血魂掌”硬撼二阶地火蜥吐息带来的反噬。灵力更是消耗了六七成,识海也因接连战斗和高强度催动人皇幡、通幽之眼而有些疲惫。
“果然,越阶硬拼还是太勉强了。”林衍心道。若非《血魂诀》炼体效果显着,肉身远比同阶强韧,加上阴煞袋及时补充阴煞之气,那一掌对拼的反噬足以让他失去战斗力,甚至重伤垂危。
他不敢耽搁,先从储物袋中取出两个玉瓶。一瓶是得自多宝阁的上品“回春丹”,专治内腑伤势;另一瓶则是他自己以前搜集材料炼制的中品“断续膏”,对外伤骨伤有奇效。
服下一颗回春丹,又将断续膏仔细涂抹在右臂骨裂处和身上其他伤口。药力化开,一股清凉温润的气息开始抚平内腑的灼痛和修复骨骼的裂痕。同时,他全力运转《血魂诀》,引导体内血灵力,配合药力,加速伤势愈合。
阴煞袋被他放在膝前,袋口微微张开,一缕缕精纯平和的阴煞之气缓缓渗出,被他吸入体内。《血魂诀》对于阴煞之气的炼化效率极高,此刻用于补充消耗、滋养伤体,效果甚至比吸收普通天地灵气更好。
时间在疗伤中悄然流逝。天坑内的光线由明转暗,又由暗转明,一日一夜过去。
林衍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血光,混杂着丝丝缕缕的灰黑色阴煞之气,气息从最初的紊乱萎靡,逐渐变得平稳、悠长。右臂的肿胀已然消退,骨裂处在断续膏和血灵力的双重作用下,愈合了大半,虽未完全恢复如初,但已不影响基本活动。内腑的震伤也好了七八成,气血重新变得旺盛。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神光内敛,疲惫之色尽去。伤势虽未痊愈,但已无大碍,剩下的只需静养几日即可。
“总算缓过来了。”林衍活动了一下右臂,感受着经脉中重新充盈起来的血灵力,心中安定不少。
他撤去外围禁制,站起身来,走到那几道岩壁裂缝前。疗伤时他已用神识粗略探查过,这几道裂缝内部弯弯曲曲,似乎通往岩壁深处,但并未感应到活物或强烈的灵气波动。
他选了一道最宽、约可容两人并行的裂缝,走了进去。裂缝初入狭窄,行不过十余丈,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天然的岩洞!
岩洞约有五六丈见方,高两丈余,顶部有几处细小的裂隙,透下几缕微光,勉强可以视物。洞内干燥,地面是平整的岩石,角落堆积着一些干燥的苔藓和鸟兽粪便,显然曾有动物在此栖身,但已荒废许久。
“不错,正可做临时洞府。”林衍满意地点点头。这里比外面那个凹陷处更加隐蔽安全。
他再次布下更严密的禁制,将洞口和内部都笼罩起来。然后在洞中清理出一块干净区域,取出蒲团坐下。
现在,是时候清点此行的收获了。
他首先将最重要的几样物品取出,摆放在面前。
一个寒玉盒,里面是散发着阴寒精纯灵气的三朵腐骨花。
数个特制玉瓶,里面盛装着墨色幽暗、重若水银的地阴灵泉水。
一个黑色古朴玉瓶,封存着三滴灼热狂暴的地火蜥王精血。
一个灰色不起眼的小布袋——阴煞袋。
以及……那截非金非玉、看似废铜烂铁、却散发着诡异“空无”感和恐怖残存剑意的青铜断刃(仍置于阴煞袋内)。
“筑基三味主药,已得其二。”林衍看着腐骨花和地阴灵泉,心中涌起一股踏实感。这是通往筑基大道的坚实阶梯。
地火蜥王精血虽然并非血线蛟精血,但同为拥有稀薄龙血的妖兽精血,或许能提供一些线索,或者作为替代方案(若实在寻不到血线蛟精血)的研究对象。
阴煞袋自不必说,辅助修炼、储存阴气、吞噬残魂怨念,妙用无穷。
至于那青铜断刃……林衍心念一动,尝试用神识去沟通阴煞袋内的断刃。
嗡!
神识刚一触及,那熟悉的、仿佛要斩裂神魂的恐怖剑意残韵便隐隐传来,让他识海一阵刺痛。他连忙收回神识,不敢再深入探查。
“此物太过危险,以我现在的修为和神魂强度,根本无法驾驭,甚至连长时间接触研究都做不到。”林衍暗道,“只能暂且存放于阴煞袋中,待日后修为提升,再做打算。”
他将主要宝物重新小心收好,然后开始清点其他收获。
首先是阴九指、三角眼、胖子、佝偻老者、厉寒、钱胖子等人的储物袋,以及后来在洞窟中捡到的几块令牌和一些材料。
他将所有东西倒出来,分门别类。
灵石:合计收获近八百块下品灵石!其中大半来自厉寒和钱胖子这两个骷髅帮头目,显然他们身家不菲。这算是一笔巨款了。
丹药:各种疗伤、回气、解毒、辅助修炼的丹药数十瓶,品质从下品到中品不等。暂时不缺丹药了。
符箓:攻击、防御、辅助各类符箓百余张,其中不乏“炎爆符”、“金刚符”、“神行符”等实用精品。
法器:下品法器若干(分水刺、厚背砍刀等),中品法器两件——厉寒的那柄黑色细剑(“寒影剑”,附带阴寒剑气),以及钱胖子那对铜环中完好的一枚(“破山环”,势大力沉)。这两件中品法器品质都相当不错,可以作为备用或出售。
材料:阴煞石、碧澜草、厚土精金、阴凝草、阴髓苔、寒银草……以及从洞窟修士遗骸旁捡到的那些不明骨骼、矿物、令牌。种类繁杂,价值不一,但大多都是难得之物。
功法玉简:十几枚玉简,记录了各种粗浅功法、法术、毒药配方、杂学笔记等。其中最让林衍注意的有两枚:一枚来自阴九指,记录了阴煞宗的几种基础法术和毒术;另一枚来自厉寒,记录的是一门名为《幽影剑诀》的剑法残篇,虽然只有炼气期部分,但招式诡谲阴狠,配合寒影剑使用,威力不俗。
杂物:一些衣物、食物、清水、低阶妖兽材料、金银俗物等。
将所有物品清点完毕,林衍心中有了底。这次的收获,足以支撑他很长时间的修炼和花销,甚至为筑基之后的修炼都打下了一定的基础。
他将暂时用不上的法器、大部分材料、以及那些杂学玉简单独打包,准备日后去坊市处理掉,换成灵石或所需物资。灵石、丹药、符箓、以及少数有用的材料和功法玉简则随身携带。
做完这一切,他感到一阵轻松。实力、资源,都有了显着的提升。
“接下来,就是最后的血线蛟精血了。”林衍沉吟。此物最为罕见,线索也最少。地火蜥王精血的出现,或许提供了一个方向——寻找拥有龙血血脉的妖兽聚集地。
他回忆起在多宝阁获得的消息,以及自己看过的一些地理杂记。伏龙山脉外围,已知的、可能拥有龙血妖兽出没的险地,除了万骨窟(偏向阴属性),还有“毒瘴沼泽”(阴风峡疑似有地阴灵泉)、“熔岩裂谷”(火属性,地火蜥可能源于彼处)、“坠龙涧”(传言古时有蛟龙陨落于此,但只是传说,危险莫测)。
“地火蜥王精血得自地下暗河,而暗河很可能与熔岩裂谷的地下水系相通……或者,去毒瘴沼泽的阴风峡,一方面探查地阴灵泉线索,另一方面,沼泽中也可能潜伏着特殊的妖兽……”林衍思索着,“坠龙涧最为神秘危险,传闻也最多,或许可能性最大,但以我现在的实力,贸然前往……”
他摇了摇头。坠龙涧的凶名,还在万骨窟之上,据说深处有相当于金丹期的恐怖存在盘踞,绝非炼气期可以涉足。
“稳妥起见,或许可以先回黑石坊一趟。一来将用不上的东西处理掉,换取一些实用的丹药符箓,特别是应对毒瘴、火焰等特殊环境的物品;二来再打探一下关于血线蛟精血,或者龙血妖兽出没的最新消息;三来……赤蛟帮和骷髅帮损失人手,未必会善罢甘休,需要了解一下坊市内的风声。”
计议已定,林衍便不再多想。当务之急,是先将伤势彻底养好,并将状态调整到巅峰。
他重新闭目,沉入修炼之中。《血魂诀》缓缓运转,血灵力在经脉中川流不息,滋养着每一寸伤处。阴煞袋提供着源源不断的精纯阴煞之气,加速着这个过程。人皇幡在识海中沉浮,潜移默化地淬炼着他的神魂。
天坑之内,岁月静好,唯有瀑布永恒的轰鸣。而在那看似平静的岩洞深处,一股更强的力量,正在悄然孕育。
三日后。
岩洞中,林衍缓缓收功,双眸睁开,精光一闪而逝。周身气息圆融饱满,伤势尽复,灵力充盈,状态更胜往昔。炼气九层巅峰的修为愈发稳固,距离那筑基的门槛,似乎又近了一丝。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
“是时候离开了。”
他撤去洞内禁制,走出岩洞,来到天坑之中。阳光正好,瀑布依旧。
他抬头望向天坑顶部那巨大的裂隙。离开的方式,要么攀爬陡峭的岩壁(对于修士而言不算太难),要么……顺着天坑内的溪流,看看它流向何处。
林衍选择了后者。沿着溪流向下游走去,天坑底部逐渐收窄,溪流汇入一条更宽阔的地下河道(似乎是暗河的支流或另一段),流向岩壁下方的一个巨大溶洞入口。
“又是地下……”林衍微微皱眉,但感知到溶洞内气流畅通,并无太多阴邪气息,便也坦然步入。
溶洞蜿蜒曲折,但并无岔路。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亮光,并有清新的风灌入。
走出洞口,眼前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古木参天,藤蔓垂挂。回头望去,洞口隐藏在一处藤蔓覆盖的山壁之下,极难发现。
“已经离开万骨窟区域了。”林衍辨别了一下方向,根据太阳和山脉走势,大致判断出黑石坊的方位。
他没有立刻御器飞行(炼气期御器飞行消耗颇大,且容易成为靶子),而是施展身法,在密林中穿梭,向着黑石坊方向疾行而去。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万骨窟的生死搏杀,地底世界的险死还生,都已暂时成为过去。新的征程,即将开始。而他的目标,始终明确——筑基,以及那长生路上的更高风景。
身影在林间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茫茫林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