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的动作停住了，他侧过头，战马不安地刨了刨蹄子。
“兄长，这是为何？”
赵轩沉默了一瞬，才缓缓开口。
“子龙，你信不信神人托梦？”
赵云一愣，差点从马背上笑出声。
“兄长，你认真的？”
“这借口，比村口王二瞎编的故事还离谱。”
“我认真的。”赵轩的语气没有丝毫玩笑的成分。
“我曾做过一个梦，梦里有神人告诉我，只要我亲手了结张牛角，就能得到一种神药。”
“这神药，能治愈百病，活死人，肉白骨。”
赵云的笑意收敛了。
他想到了一个人。
他的亲哥哥，赵峰。
当年为了保护他，被山贼砍成重伤，虽然命保住了，却落下了一身病根，常年卧床，阴雨天便痛不欲生。
这是赵云心里最大的一根刺。
“此话当真？”赵云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何时在正事上骗过你？”赵轩反问。
“事成之后，神药若真有，你我兄弟，一人一半。”
“你拿去救你兄长的命。”
赵云不说话了。
他知道赵轩的野心，也知道赵轩的手段。
这个理由，很扯淡，但又很现实。
他愿意赌。
“好。”赵云吐出一个字，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帮你生擒他。”
……
三更过半。
黄巾大营已经彻底沉睡，连巡逻的哨兵都靠着寨墙，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放！”
赵轩一声令下。
“咻咻咻！”
数百支绑着浸油麻布的箭矢，被早已拉成满月的强弓射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死亡的弧线。
火箭精准地落入黄巾军的营帐和木质的寨墙上。
火苗“腾”地一下窜起，借着干燥的秋风，瞬间化作滔天火海。
“杀！”
赵轩拔出环首刀，一马当先。
赵云紧随其后，手中龙胆亮银枪在火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芒。
两千铁骑，人衔枚，马裹蹄，在这一刻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气势。
“轰！”
奔至寨门前，赵云气贯长枪，一声爆喝。
“破！”
那扇由数根巨木捆绑而成的寨门，竟被他一枪之下，从中断裂，木屑四散纷飞。
“敌袭！敌袭啊！”
“走水了！快救火！”
无数黄巾兵从睡梦中惊醒，衣衫不整地冲出着火的营帐，迎接他们的，是赵家军冰冷的马刀和长枪。
整个营地，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惨叫声，哀嚎声，战马的嘶鸣声，兵器碰撞声，交织成一片。
……
永年城头。
一名守城的校尉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快！快去看！南边！黄巾大营！”
城墙上的守军纷纷探头望去。
只见南边那片原本漆黑的营地，此刻火光冲天，将半个夜空都映成了红色。
隐约传来的喊杀声，即便隔着十多里，也让人心惊肉跳。
“是……是贼人内讧了？”
“不像！你们听那喊杀声，中气十足，哪是那帮疲兵能喊出来的！”
校尉武齐闻讯赶来，他举起一只缴获的黄巾军号角，充当简陋的“千里镜”，朝着火光处望了半天。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一支装备精良的骑兵，如一把烧红的尖刀，轻而易举地捅穿了黄巾军混乱的阵型。
那熟悉的玄甲，那所向披靡的气势！
“是赵家军！”
“是赵轩！是赵将军的援军到了！”
武齐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破了音，却传遍了整段城墙。
“援军来了！”
“我们有救了！”
城墙上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无数死守数日，早已心存死志的士卒，在这一刻激动得泪流满面，他们扔掉兵器，跪在地上，朝着南方的火光拼命磕头。
一名亲卫冲到武齐身边，激动地说道：“将军！我们开城杀出去吧！与赵将军里应外合，一举歼灭这群狗娘养的！”
“不。”武齐的回答，冷静得不像话。
他压下心中的狂喜，恢复了一名将领的理智。
“我们不知道城外战况究竟如何，赵将军到底来了多少人。”
“我们唯一的任务，就是守好城池，护卫殿下周全。”
“传我将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城，违令者，斩！”
“只要我们守住永年，就是对赵将军最大的支持！”
……
中军大帐。
“渠帅！渠帅！不好了！”
亲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张牛角一把掀开身上的女人，抓起旁边的酒坛子就砸了过去。
“嚎什么丧！”
他刚冲出帐外，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火，到处都是火。
杀，到处都是喊杀声。
一支骑兵，数量不多，最多不过两千，却像一头钢铁巨兽，在他的营地里横冲直撞，无人可挡。
“是哪来的官军！”张牛角双目赤红，怒发冲冠。
他连甲胄都来不及穿，只披了一件外衣，抓起立在帐外的长枪，怒吼道：“亲卫营！都给老子集合！随我杀敌！”
张白骑也提着刀冲了过来，他的脸色同样难看之极。
“大哥！是赵家军！常山郡那支铁骑！”
“来得好！”张牛角不惊反怒，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狞笑，“老子正愁没好马好甲！今天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了！”
混乱的战场中，赵轩的声音清晰地传到赵云耳中。
“子龙！张牛角归你！记住我们的约定！”
“张白骑交给我！”
话音未落，赵轩已带着百余名最精锐的亲卫，调转马头，如一道黑色的利箭，直插向正在集结部队的张白骑。
赵云深吸一口气，双腿一夹马腹，白龙马发出一声长嘶，人马合一，化作一道银色闪电，直奔那火光下最为显眼的魁梧身影。
张牛角看见一员白袍小将单枪匹马朝自己冲来，不屑地啐了一口。
“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也敢来送死？”
但他嘴上轻视，心里却是一动。
好一匹神骏的白马！好一副锃亮的铠甲！
这小子的装备，比那赵王老儿的还好！
杀了你，这些就都是我的了！
张牛角不退反进，舞动长枪，带着一股腥风，狞笑着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