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是漫无边际的寒冰,头顶是永恒不变的灰白苍穹,细碎的冰晶如同顽皮的精灵,无声无息地落在众人的发梢肩头。短暂的休整后,面对这空茫死寂、灵机晦涩的冰原,如何前行便成了首要难题。
“此地灵机凝滞,神识如陷泥沼,竟难以及远。”云绫微微蹙眉,她的“灵枢弦动”在此地受到了极大的压制,那无处不在的极致寒意仿佛能冻结灵力的流动与感知。
“寻常辨位之法在此恐怕徒劳无功。”玉无瑕指尖跃动着一缕麒麟真火,那炽热的火焰在此地显得格外醒目,她试图以火焰感知温差或气流变化,却发现冰原各处温度低得均匀且诡异,“这冰层之下,似乎有东西在干扰甚至吞噬灵机。”
敖清泽将碧玉箫凑到唇边,尝试吹奏了几个探测音波,音波扩散出去,却如同泥牛入海,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空洞冰冷的回响,以及……冰层下某种细微的、令人心悸的窸窣刮擦声?
“下面……有活物,或者说,有东西在动。”他警惕地收起玉箫,脸色凝重。
白珏沉默片刻,蹲下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冰面上,一股极淡的、属于九尾天狐的洞察灵韵缓缓渗入冰层。
片刻后,他收回手,指尖萦绕着一丝刺骨的极寒白气,甚至皮肤表面都凝结了一层薄霜:“冰层结构异常复杂,内蕴无数空腔与暗流,其坚硬度远超寻常玄冰。且有大量冰魄精怪的气息蛰伏其中,似醒非醒。”
他看向云绫,补充道,“方向难辨,但灵力流动隐约指向北方,那里似乎有不同寻常的能量汇聚点,但路径……充满变数。”
敖倾渊则更显直接,他冷哼一声,周身龙气微微鼓荡,一股灼热的气息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脚下方圆数丈的冰面瞬间发出“嗤嗤”声响,融化蒸发,露出下方更深邃、泛着幽蓝光泽的万年冰层。
“何必费力探查。”他语气带着龙族惯有的、源自血脉传承的笃定与傲然,“既北方有异,循着我对祖龙源气的感应,一路碾过去便是!”他脚下融化的冰水迅速再次冻结,但那股灼热龙息残留的痕迹,却短暂地指向了一个方向,如同黑暗中的烽火。
玄洪真人抚须沉吟,面色肃然:“冰原广袤,凶险暗藏,不宜鲁莽。此地法则与我等熟悉之处大相径庭,需得谨慎。倾渊少主龙气阳刚,可驱散前方部分寒气,压制冰魄,开辟路径;清泽公子箫声需时刻警惕,预警地下异动;无瑕姑娘的真火与白珏少主的洞察之术交替使用,探查虚实,破除幻障;云绫师侄居中策应,以灵枢弦动协调全局,感知最细微的灵力陷阱与变化。贫道殿后,以策万全。”
此安排颇为稳妥,众人皆无异议。
敖倾渊一马当先,玄色身影如同在白色画布上移动的浓墨。
他并未完全化去脚下冰层,而是将龙气凝聚于足底,每一步踏下,都在坚冰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边缘融化的脚印,灼热的气息驱散着周遭刺骨的寒意,也短暂地压制了冰层下那些蠢蠢欲动的气息。
他步伐沉稳,龙目如电,扫视前方,显然不敢有丝毫大意。
敖清泽紧随其后,碧玉箫不离唇边,一段段低回婉转却蕴含特殊法则的声波,虽人耳不能闻,却如同无形的触须,不断向前方和脚下冰层深处渗透。
他的耳朵微微颤动,不放过任何一丝不谐的回音与摩擦。
玉无瑕与白珏分列左右两侧。
玉无瑕指尖真火时而化作灵动火鸟飞向前方盘旋探路,时而如钻地流萤般没入冰层,灼烧试探其下结构,偶尔逼出几缕试图缠绕上来的冰寒邪气。
白珏则双眸偶尔闪过狐族特有的、能堪破虚妄的灵光,视线努力穿透冰面表层,观察着内部灵力的细微流向与那些沉睡冰魄的动静,他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此地却也感到阻力重重。
云绫走在队伍中央,双眸微闭,全力运转“灵枢弦动”,她的感知如同无数纤细却坚韧的丝线,艰难地穿透凝滞的灵机,覆盖着整个队伍以及周围数百丈的区域。
她需要不断调整频率,以适应此地诡异的灵力环境,协调着前方开路的力度与范围,分析着两侧探查反馈的庞杂信息,是整个队伍在迷雾中最敏锐的“眼睛”和决策“核心”。
白囡囡则紧紧抓着玄洪真人的道袍,小鼻子不断嗅着,试图从冰冷死寂的空气中找到一丝“宝藏”或“危险”的预兆。
……
众人行进约莫一炷香后,前方的冰原景象陡然一变。
无数道深不见底、散发着森然寒气的冰隙如同巨兽狰狞的利齿,纵横交错地阻断前路。
冰隙之间,有炫彩的、如同极光般扭曲流动的光带,美得令人窒息,却散发着强烈惑人心神、扭曲空间感知的气息。
“小心!”敖倾渊骤然停下脚步,龙目中金芒一闪,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是‘蜃冰幻隙’!我族古籍有载,此乃极寒之地混合古老蜃龙残留气息所化,光影扭曲虚实,空间折叠错位,踏错一步,便可能被放逐至冰隙深处的永恒寒狱,真仙难救!”
他话音未落,那炫彩光带骤然膨胀,如同活物般缠绕而来。
众人眼前景象瞬间天旋地转,脚下的冰面仿佛在蠕动、断裂,身边的同伴身影扭曲、拉远,耳畔响起各种诱惑的低语、凄厉的惨叫或是直击神魂的冰裂之音,五感皆被混淆!
“紧守灵台!莫信眼前所见!”云绫清叱,她运转“星辰引”试图沟通天地法则,额间隐见细汗。
清音簪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清辉,发出如同凤鸣九天般的悦耳颤音,与敖清泽箫音中的龙吟互相缠绕。音波如同实质的涟漪扩散,强行稳定周遭紊乱的灵力场,将最真实的路径片段艰难地传入每个人脑海,但这幻阵力量极强,她们的指引也时断时续。
敖倾渊低吼一声,周身龙气轰然爆发,并非为了攻击,而是化作一道低沉的、蕴含真意的古老龙吟,如同洪钟大吕,震荡虚空,与二人的清音相辅相成,进一步驱散幻象干扰。
他根据脑海中那断断续续的真实路径,龙气凝聚于足底,每一步都踏得冰面龟裂,稳住身形,艰难避开那些致命的幻影冰隙。
白珏运转“破妄术”,玉无瑕将七宝珊瑚扇化为七彩匹练在旁护持。
玄洪真人将护身结界又加了一层。
然而,就在他们艰难穿越这片区域时,异变再生!
从几道最为幽深的真实冰隙底部,突然无声无息地喷涌出大股浓稠如液体的淡蓝色寒雾。
这寒雾并非寻常水汽,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仿佛被冻结出细密裂纹,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更可怕的是,它竟能疯狂侵蚀灵力护罩,众人的护体灵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消融。
“是‘噬灵寒雾’!”敖倾渊脸色大变,喝道,“此雾乃玄冰煞气所凝,专噬万物灵气,真火难伤,龙气亦会被其缓慢侵蚀,不可久留,速走!”
众人全力向前冲去。
玉无瑕回身娇叱一声,七宝珊瑚扇全力展开,七色霞光不再分散,而是凝聚成一道炽烈无比的火焰旋风,如同钻头般冲向寒雾最浓处!
麒麟真火与寒雾悍然碰撞,发出“轰隆”巨响,冰火交织,大量白雾蒸腾,但火焰旋风也在以惊人的速度缩小。
……
“上桥!”眼见麒麟真火不占上风,玉无瑕放出七彩虹桥,掏出一枚归灵丸就往嘴里塞。她得支撑着将众人送到安全之地。
敖倾渊龙气护住桥身,率先上桥,众人紧随其后。
敖清泽箫声变得尖锐急促,音波在前方形成锥形冲击,为虹桥开路。
白珏双手挥洒,无数冰晶棱镜瞬间凝结,并非反射,而是引导、偏转两侧涌来的寒雾,为队伍争取空间。
云绫面色发白,清音簪高频震动,在她精准操控下,音波结界不再是均匀防御,而是如同灵动的纱幔,在寒雾侵蚀最猛烈处层层叠加、震荡瓦解,又在薄弱处节省灵力。
玄洪真人开启了防御阵盘,抵御寒雾的渗入。
短短数十丈的距离,众人却感觉如同跨越刀山火海,灵力消耗巨大,护体光芒明灭不定,险象环生!
当冲出寒雾范围时,玉无瑕的七彩虹桥终于溃散,她气息微喘,珊瑚扇上的宝光都黯淡了几分。
众人回头望去,那片区域依旧流光溢彩,却仿佛一张吞噬一切的巨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