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药工作台前弥漫着复杂的气味，苦艾的清冽、月长石的冷香，还有某种难以形容的腥甜。
西弗勒斯站在坩埚前，黑袍袖口挽至小臂，露出苍白皮肤上几道新鲜的灼痕和魔药溅洒留下的暗色印记。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配制高难度魔药时受伤，但伊莎注意到，这次的进度异常缓慢。
按照西弗勒斯平日的效率，三天时间足够他完成绝大多数复杂配方。
可现在，距离设定好的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关键步骤却屡屡出现微妙的偏差。
魔力注入时的震颤，药材萃取时意外波动……
伊莎安静地观察。
钻心咒的后遗症还在影响他。
伊莎冷静地判断。
那些深入神经与魔力回路的痛苦，在触及相似属性的魔法材料时，会被悄然唤醒。
又一次尝试后，坩埚中的液体泛起灰绿色泡沫。
西弗勒斯迅速挥动魔杖熄灭火焰，但伊莎看见他额角渗出的细汗。
西弗勒斯放下搅拌棒，转身走向窗边，背对着工作台。
那个姿态是拒绝交谈的明确信号，但伊莎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手仍在微微颤抖。
下午，伊莎在图书室找到了正在整理符文的云阳。
“这种情况，”她开门见山，“可以使用魔力共振辅助吗？或者利用已经存在的灵魂印记作为通道，提升魔药制作的成功率？”
云阳放下手中的沾满朱砂的毛笔，抬头看她。
“理论上可以。”他观察着伊莎的反应，“魔力共振建立的通道本就是双向的。你可以将自己的魔力稳定性传递给他，平复那些因黑魔法伤害残留的魔力震颤。”
他黑色的眼眸里越发认真，语气也加重，“但通道的强度与双向性成正比。你们给予的支持越多，双方状态的感知也会越清晰。”
伊莎听懂了那份未尽的警告，她沉默片刻后说：“生死与共的战友，也可能达成这种深度的联结。”
云阳凝视着她，试图从那副温和面具下寻找破绽，即使是一丝犹豫，一点动摇。
但他只看到一片灰色的深海。
“你想用这个说法说服他？”云阳的声音很轻。
“如果必要的话。”
云阳轻轻叹了口气。
他想起之前观察到的那些细节：西弗勒斯在伊莎靠近时不自觉调整的站姿，伊莎在讨论方案时总会掠过西弗勒斯的方向确认……那些情愫真实存在，却被更沉重的东西压制着——伊莎的生命倒计时，西弗勒斯背负的过去与罪孽。
维持现状或许才是最残忍的温柔。但云阳没有说出口。
“别忘了，”他最终提醒，“随着通道扩大，你体内那些东西——契约，默默然，所有不稳定因素——都可能顺着联结蔓延过去。”
伊莎点了点头，这个可能性她早已考虑过。
“所以我需要先把这些包裹起来。”她说，“如果失败那我们就需要一个必要时能够关闭的门。我想西弗勒斯会理解这个需求。”她的嘴角浮现一丝极淡的弧度，“毕竟，他也有很多秘密，不会希望完全暴露在别人面前。”
与庄园内凝重氛围截然不同，阿尔巴尼亚黑森林边缘弥漫着一种奇特的“冬游”气息，如果忽略这片森林本身的恐怖名声的话。
胡安背着一个看起来容量不大却异常能装的旅行包，浅棕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光芒。
云烟走在他身侧，深灰色的衣袍在林间光影中几乎与树木融为一体，时不时的吐出烟雾观察周围。
艾莉西亚则保持着高度警觉，她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周围环境。
按照计划，他们与雷文娜、野格、西奥多的小组从两个方向向森林中心推进，约定在发现异常时互相联络。
森林的诡异在第一天傍晚就显现出来。
在一条几乎被苔藓覆盖的溪流边，他们发现了第一具动物骸骨。
一头成年鹿的骨架，保存完整，仿佛血肉是在瞬间被抽干的。
骨头上没有任何撕咬或切割的痕迹，只有一种诡异的、玉石般的光泽。
“黑魔法汲取。”胡安蹲在骸骨旁，戴着龙皮手套的手指小心地翻看一块肋骨，“看这里，骨骼内部的髓质完全结晶化了。这不是普通捕食者能做到的。”
胡安从包里掏出几个小玻璃瓶，开始采集骨骼样本和周围的土壤。
第二天，更令人不安的发现出现了。
在一片林间空地上，雷文娜和野格看到了一具独角兽的遗体。
那曾经洁白闪耀的躯体如今黯淡无光，银色的血液在它颈部的伤口周围凝结成诡异的紫黑色晶体。
最让人心悸的是它那双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的黑暗。
西奥多当场转过身，肩膀微微颤抖，即使还没正式接受学校的教育，他也知道杀害独角兽意味着什么。
那是触及魔法伦理底线的罪行，会诅咒施害者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