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结束后的第三天,离别如期而至。
云阳带着依旧昏睡的雷古勒斯返回远东。
临行前,他将伊莎拉到一旁,声音压得很低:“我回去找师父们一起研究他身上的痕迹,看看有没有办法能帮你。”
他顿了顿,目光里带着兄长般的温和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至于那些极端的念头……先放一放。”
他又转向西弗勒斯,递过一个素白瓷瓶:“这里面是延迟焚尽契约发作的药丸,剂量和用法都写在里面了。”
最后,他轻轻拍了拍伊莎的肩,语气加重了些,“好好听话,别乱跑,也别一个人瞎琢磨那些危险的念头。”
西弗勒斯捏紧手中的瓷瓶,冰凉的瓷壁贴着掌心。
他知道伊莎的备选方案,她曾提起过“永恒的沉睡”,就像雷古勒斯之前的状态。
中午时分,云烟带着艾莉西亚、新生凤凰福克斯和西奥多动身返回瓦加度。
离别时,云烟用力抱了抱伊莎,手臂收得那么紧,几乎勒得伊莎轻吸了口气。
“名单给你,”她在伊莎耳边低声说,迅速塞过一卷羊皮纸,“只要放假,我就会回来盯着你。”
那语气恶狠狠的,可环抱的手臂却迟迟没有松开。
雷文娜和野格带着那份名单匆匆离去。
根据摄魂怪袍子碎片的线索,他们将优先排查那些房屋附近没有发现袍子碎片的家庭,这意味着那些孩子可能在“候选”阶段,还未真正推向深渊。
庄园忽然就空了下来,只有胡安、西弗勒斯、阿不思和伊莎留在了这里。
骤然失去大半的人,这份过度的安静让所有人都有些无所适从。
于是几人商议好第二天回霍格沃茨,下午的时间几人都在图书室打发时间。
伊莎和胡安一起低头读斯莱特林的日记。
胡安读得很慢,有时会停下来,指尖轻点某个词句,皱眉思索。
当读到萨拉查写下那句“我们曾经约定好,绝不伤害彼此”时,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
而读到后面“可是戈德里克,今天你举起格兰芬多宝剑砍向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时,他的嗓音里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哽咽,眼眶微微发红。
伊莎从羊皮纸上抬起眼,看向他微红的眼眶,静默片刻,轻声说:“你的英语好了不少。”
胡安愣了下,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真的吗?我最近有在努力学……”
坐在窗边阴影里的西弗勒斯没有抬头,手指无声地翻过一页手中的魔药典籍,心里却想道:瓦加度的图书馆里,大概没有“禁止交谈”这一条。
阿不思正在看一本厚而大的书。
“他们这里明显是反目成仇了。”胡安忽然开口,指着羊皮纸上的某处,语气肯定。
伊莎微微偏头,顺着他的指尖看去,那是日记的最后,字迹潦草,墨水晕染:
‘我决定离开这个让我伤心的地方。
城堡已经建成了,她们三个足以维持。
我要更深入地研究黑魔法,不是为杀戮,是为生存。
我需要永生——不是为我一人,是为保留火种。
巫师迟早会消失,被同化,被吞噬。
只有我能……我决定了。 戈德里克,你会怎么说呢?你还会来这里找我吗? 如果你来了,看到这,你会说什么呢?
……
我们曾经约定好,绝不伤害彼此。
可是戈德里克,今天你举起格兰芬多宝剑砍向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
那些猎巫人……他们真的不该死吗?
我们的性命,就不是命吗? 黑魔法只要是对那些值得被伤害的人,那还只是黑魔法吗?
我在门上设置了钻心咒,如果你不使用就绝对进不来,需要三个人一起,你们会怎么选择呢?’
伊莎灰色的眼眸里透着疑惑:“这里不是只写到‘反目’吗?哪里‘成仇’了?”
“不,是结仇了。”胡安皱起眉,指尖轻轻点着那句‘戈德里克举起格兰芬多宝剑砍向我的时候’:
“你看,萨拉查并不擅长用剑,他更擅长魔法。如果我是萨拉查,面对一个持剑逼近的战士,哪怕那是戈德里克我会保持距离,用魔法周旋。但戈德里克还是挥剑了。”
他说着站起身,在有限的空间里来回走了两步,仿佛在模拟当时的场景:“这样的距离,戈德里克肯定知道萨拉查能躲开。可萨拉查……没有躲。”
他转过身,看向伊莎,“这不是攻击,是警告。但萨拉查选择接受警告。”
伊莎的视线重新落回那几行字上,陷入思索。
胡安又指向日记中字迹微微扭曲的那几段:“你看这里的墨水晕开了,笔划也不稳——这是手抖或者握不紧笔的痕迹。萨拉查写这些话的时候,绝对受伤了,而且不轻。”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他是故意没有躲开。他和戈德里克都知道他可以躲开,这剑……只是为了确认。”
“确认?”伊莎抬起眼。
“对。”胡安点头,坐回椅中,“萨拉查写‘我决定离开这个让我伤心的地方’——这不是突然的决定,是思考了很久的结果。但在这个过程中,戈德里克和其他人都没看出来,他们只看到萨拉查在研究黑魔法。”
他深吸一口气,“已经决定好的事情为什么要拖延?这剑……是最后一次确认。确认戈德里克真的会对他举剑,确认这条路上,他终将孤身一人。”
伊莎沉默着,目光在日记的字句间游移。
她不得不承认,胡安从同一份文字中读出的东西,远比她所看到的要多:那些隐没在墨迹间的情绪,那些未曾写明的决绝。
就在这时,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声音温和地响起:“有趣的解读。”
不知何时,老人已经停止了翻阅,他银白色的须发在午后光线中泛着柔和的光泽。
胡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
阿不思微微颔首,指尖轻轻点了点,“萨拉查·斯莱特林……是个极其复杂的人。他多疑、固执,却也重视承诺。”
阿不思的目光落在日记最后几行,“他在这里特意写道:‘如果你不使用就绝对进不来’。这说明……”
伊莎怔了怔,随即恍然:“说明他们关系很好?好到……萨拉查愿意为他改变书房的规则?”
“不止如此。”胡安的语速快了起来,眼睛发亮,“说明他们之前肯定有其他方式进入,但现在不行了。就像如果我要去你在非洲的庄园,你会特意告诉我门怎么开吗?不会,因为我知道。但如果有一天我去了,发现门锁换了,连你也打不开——那意味着什么?”
伊莎彻底明白了:“萨拉查改了进入书房的规则?而且改成了……连他自己都无法单独打开的方式?”
“对。”胡安用力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日记边缘,“‘需要三个人一起’,这不是为了方便,这是为了确保没有人能独自进入。他在防着什么,或者说……他在确保什么。”
阿不思静静地听着,良久,他才轻声开口:“‘我需要永生,不是为我一人,是为保留火种。巫师迟早会消失,被同化,被吞噬。只有我能……我决定了。’”
他缓缓重复日记中的句子,每个字都念得很慢,“永生。最近我们频繁听到的‘永生’,似乎只与一个人有关。”
伊莎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伏地魔?您的意思是……伏地魔可能得到了斯莱特林关于‘魂器’的方法,并且使用了?”
“那萨拉查自己呢?”胡安忽然问,眉头紧锁,“他也变成了黑雾那样的形态吗?”
他摇了摇头,自己否定了这个猜想,“不像。‘保留火种’……黑雾无法保留什么火种。而且,”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些许沮丧,“这个应该和云阳一起看的,他擅长这个。”
伊莎不得不安慰他:“我最初也没想到这会和伏地魔扯上关系。我只是觉得……它隐隐的与某种契约有关。”
“契约?”西弗勒斯的声音忽然响起,低沉而清晰。
他不知何时已合上了手中的魔药典籍,黑色的眼眸望过来。 伊莎迎上他的目光,轻声说:“四巨头创立之初的誓言,我想看看这个跟契约有没有关系。”
她又简单说了一下如何发现戈德里克·格兰芬多留下的手稿残篇中提到“牢不可破的誓约,需以血脉为锚”,但具体如何“锚定”,记载语焉不详。
以及萨拉查·斯莱特林关于“永恒效忠”的论述,与后世黑魔法中“灵魂绑定”的禁忌技术有着令人不安的相似性,却又在关键处戛然而止,仿佛被刻意抹去。
还有伏地魔是斯莱特林的后裔,也在霍格沃茨就读过。
西弗勒斯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在《斯莱特林的咒语书》里,记载着一种特殊的盟约,‘血盟’。指两个个体之间,以魔法缔结的、双向的‘无法伤害彼此’的盟约。违背者将承受来自盟约本身的反噬,那种反噬被描述为‘源自联结另一方的、等同的痛楚’。”
他抬起眼,看向伊莎,“书中记载的其他古老契约,均未提及类似的反噬机制。”
话音落下的瞬间,胡安猛地抬起头,浅棕色的眼睛睁大了:“那么挥剑的那个人,也会感受到……等同的痛楚?”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可是戈德里克,今天你举起格兰芬多宝剑砍向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萨拉查写下这句话时,是不是也在问……‘你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