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沉香袅袅,却掩不住空气中弥漫的墨香与纸张陈旧的气味。在沈娇娇的积极倡议下,一系列旨在富国强兵的新政开始陆续颁布。首要之举,便是整顿吏治、清查户口田亩,为后续的税制改革和民生恢复打下基础。
沈娇娇端坐龙椅,眉宇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的目光扫过殿内垂首而立的官员,声音沉稳有力:“吏治不清,则政令不行;田亩不实,则赋税不公。此次整顿,务必彻查到底,不得有任何敷衍。”
“陛下圣明。”群臣齐声回应,却各怀心思。
三日后,户部将初步整理的旧年档案,特别是涉及二十年前嘉佑年间皇室及京畿重要人员变动的卷宗呈递御前。
沈娇娇本着认真负责和一点点吃瓜的心态,亲自翻阅这些泛黄的卷宗。她纤细的手指轻抚过纸页,那些因岁月而泛黄脆化的边缘在她掌心发出细微的脆响。
“这些旧档案保存得还不错嘛,”她在意识中对萧烬说道,“就是灰尘多了点。”
萧烬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回应:【前朝旧事,本就不受重视。若非新政要求彻查,这些卷宗恐怕还会继续尘封下去。】
起初一切正常,沈娇娇翻阅着各类户籍、田亩记录,偶尔对一些前朝趣事点评几句。直到她看到一份关于嘉佑三年,也就是萧烬出生那年,宫中因“时疫”而病逝或因“意外”而亡故的宫人及低阶妃嫔名录附件时,她的目光凝固了。
名单上有几个名字,旁边标注的亲属关系或籍贯,隐隐与她熟悉的某些信息对应上了!
“萧烬,你看这个……”沈娇娇的声音在意识中微微发颤。
李清风……其母族一支,似乎与名单上一位因“失足落井”而亡的林姓才人的陪嫁丫鬟同姓同籍?
文若尘……其父早亡,但卷宗记载其母曾是一名医女,因“误用药物”被逐出宫廷,时间点就在嘉佑三年底?而那名医女服务的宫殿,恰好是……当时一位地位不高、却曾短暂受先帝宠幸的妃嫔所在?
赵凌……其收养他的戏班班主,原名记录竟与宫中一位因“冲撞贵人”被杖毙的乐师同名?!
甚至连王铁柱,其家乡曾发生过一场离奇的“山匪屠村”,时间也微妙地指向嘉佑四年初,幸存者记录寥寥……
沈娇娇的呼吸渐渐急促,她反复比对这几条信息,生怕是自己多心。然而每一个名字,每一个时间点,都严丝合缝得令人心惊。
一个个看似孤立的点,当被有心人,尤其是某个脑洞大开的现代灵魂串联起来时,指向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向!
沈娇娇的手开始发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强压住内心的惊涛骇浪,立刻在意识里疯狂呼叫萧烬:“萧烬!萧烬!你快看!这些……这些名字!”
萧烬的意识迅速苏醒,当他“看”到沈娇娇指出的那些关联时,即便是以他的沉稳,灵魂也剧烈地震动起来!【这不可能……难道是巧合?】
“巧合?哪有这么巧的事!”沈娇娇声音发颤,“全都是嘉佑三年到四年!全都跟宫里非正常死亡的人有关!而且……都跟我们帅府的人扯上关系!李清风的母亲那边的丫鬟,文若尘的母亲是医女,赵凌的养父是乐师,王铁柱的村子被屠……这分明是灭口!是吕氏在杀人灭口!”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脑中形成:吕氏当年偷梁换柱,用女婴换走皇子萧烬,这件事绝非她一人能完成,必然有知情人、协助者!而事后,为了掩盖真相,吕氏进行了血腥的清洗,所有可能知情或与之相关的人,都遭到了灭顶之灾!
而帅府的这些成员,他们的亲人,很可能就是当年的受害者,或者……本身就是那场阴谋的关联者后裔!吕氏百密一疏,或者当时力量所限,未能将所有这些关联者赶尽杀绝,留下了这些“漏网之鱼”。而命运弄人,这些“漏网之鱼”的后代,竟阴差阳错地,被沈娇娇以“选帅”的名义,聚集到了皇帝的身边!
【若真如此……】萧烬的意识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寒意,【吕氏换婴的目的,恐怕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她不仅仅是为了控制一个傀儡皇帝……】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的通报声:“陛下,李清风大人、文若尘大人求见。”
沈娇娇猛地一惊,手中的卷宗差点滑落。她迅速整理情绪,将那些关键页面小心折起,沉声道:“宣。”
奉命统筹新政细节的李清风和文若尘,一前一后步入养心殿。李清风依旧是一袭青衫,温文尔雅;文若尘则身着深蓝色官服,神情专注。两人手中皆捧着厚厚的奏报。
“陛下,新政初步施行的情况已经整理完毕...”李清风抬头,注意到皇帝脸色苍白、神情异常地对着那堆旧档案,不由得顿了一下,“陛下,您脸色不佳,是否身体不适?”
文若尘也注意到了异常,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皇帝面前摊开的卷宗,当瞥见“嘉佑三年”几个字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沈娇娇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过二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李爱卿,文爱卿,新政之事暂且放一放。朕问你们,你们可曾听家中长辈提起过……嘉佑三年,京城,或者宫中的旧事?”
李清风和文若尘闻言,皆是脸色微变,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李清风沉吟片刻,谨慎地开口:“回陛下,臣……臣幼时似乎听外祖母恍惚间提过一句,说臣的一位姨母早年入宫,后来……音讯全无,家中只当她病故了……外祖母每每提及此事,总是神色哀戚,却不愿多言。”
文若尘则更加直接,他脸色发白,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陛下,臣母亲……临终前曾反复念叨,说对不起一位‘小主子’,说她当年被迫做了错事...臣一直不明所以,只当是母亲病重胡言……”
轰——!
沈娇娇和萧烬的脑中如同惊雷炸响!对上了!真的对上了!
养心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烛火偶尔爆出的噼啪声。沈娇娇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御案,指尖冰凉。
萧烬的声音在她意识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娇娇,稳住。此事关系重大,不可轻举妄动。】
沈娇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的目光在两位年轻官员脸上来回扫视,注意到他们眼中的困惑与不安。
“二位爱卿,”沈娇娇的声音低沉而克制,“你们可知道,朕为何会问起这些陈年旧事?”
李清风眉头紧锁,谨慎回应:“臣不知。但陛下既然问起,想必事关重大。”
文若尘则若有所思:“陛下,臣母亲临终遗言一直是臣心中难解的结。若陛下知晓其中隐情……”
沈娇娇与意识中的萧烬迅速交流。
【萧烬,要不要告诉他们?】
【不可全盘托出,但可稍作试探。若他们真是那场阴谋的受害者之后,或许……会成为我们查明真相的重要助力。】
沈娇娇微微颔首,目光变得深邃:“朕近日翻阅旧档,发现嘉佑三年至四年间,宫中非正常死亡、失踪或被逐的宫人及低阶妃嫔数量异常之多。而巧合的是,这些人的背景,似乎与二位爱卿的家族有着某种联系。”
她停顿了一下,观察着两人的反应:“更巧合的是,帅府中的其他几位成员,似乎也与那段时期的某些事件有所关联。”
李清风和文若尘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陛下是说……”文若尘的声音有些发颤,“臣母亲的‘错事’,与宫中变故有关?”
李清风则更加敏锐:“陛下特意提及帅府众人...莫非我等的身世,与朝中某件隐秘有关?”
沈娇娇沉吟片刻,决定再透露一些信息:“朕怀疑,嘉佑三年宫中发生了一件大事,此事牵连甚广,许多知情人都遭灭口。而你们……很可能是那些人的后代。”
话一出口,李清风和文若尘皆是一震。
“灭口……”文若尘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难怪母亲终日惶惶不安,临终仍难以瞑目……”
李清风则陷入沉思,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袖中摩挲着一枚玉佩——那是他外祖母留给他的,说是他那位早逝姨母的遗物。
“陛下,”李清风突然抬头,目光坚定,“若真如陛下所言,臣愿助陛下查明真相,还那些冤死之人一个公道!”
文若尘也回过神来,郑重行礼:“臣亦然。母亲临终遗言一直是臣心中大石,若能查明当年真相,臣愿赴汤蹈火!”
沈娇娇看着眼前两位年轻官员眼中闪烁的坚定光芒,心中五味杂陈。吕氏换婴的背后,竟然牵扯如此之广,杀戮如此之重!而帅府这些年轻人,他们的身世,竟然都与这场延续了二十年的惊天阴谋紧密相连!他们聚集在皇帝身边,是巧合,还是……某种冥冥中的注定?
“此事关系重大,切不可外传。”沈娇娇沉声叮嘱,“你们暂且回去,暗中查访自家旧事,但务必谨慎,不可打草惊蛇。”
“臣遵旨。”两人齐声应道,行礼后退出了养心殿。
殿门缓缓关上,沈娇娇长舒一口气,感到一阵疲惫。
【萧烬,你觉得他们可信吗?】她在意识中问道。
萧烬的声音带着深思:【观其反应,不似作伪。况且,若他们真是吕氏派来的,就不会对这些旧事表现得如此震惊和困惑。】
沈娇娇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余晖将宫殿的琉璃瓦染成一片血红。
“二十年前的血案,如今终于要水落石出了吗?”她轻声自语。
萧烬的意识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我一直以为,我的人生只是一场权力的游戏。没想到,背后还隐藏着如此血腥的真相。那些因我而死的人……】
【那不是你的错,】沈娇娇坚定地回应,【是吕氏的罪恶。而现在,我们有责任揭露真相,还那些冤魂一个公道。】
养心殿内,新政的蓝图还铺在桌上,但所有人的心思,都已飞到了二十年前那场血雨腥风之中。一个更深的、更黑暗的秘密,即将被揭开。吕氏已死,但她留下的谜团,却刚刚开始显现其狰狞的全貌。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沈娇娇依然站在窗前,目光坚定。
“无论真相多么黑暗,我们都要查下去。”她轻声道。
萧烬的回应沉稳而坚决:【嗯,一起查下去。】
宫墙之外,李清风和文若尘各自回府,心中都压着一块重石。他们不知道,自己即将卷入一场怎样的风暴,但他们都明白,一段被刻意掩埋的历史,即将重见天日。
而在京城的另一个角落,一双苍老的眼睛正注视着皇宫的方向,手中捻动着一串佛珠,喃喃自语:“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