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之外,夜风呜咽,如泣如诉。裂缝之内,是死一般的沉寂,唯有我们十人压抑的呼吸与脚步声在幽暗墓道中回荡,敲击着未知的前路。荧光石幽绿的光芒仅能照亮脚下方寸之地,两侧斑驳的壁画上,那些古老的山川城池图案在光影摇曳中仿佛活了过来,沉默地注视着我们这群不速之客。
我紧握着那卷羊皮图,指尖能清晰感受到其上“归墟之门”朱砂标记的微微凸起。它是希望,也是沉重的枷锁。栾廷玉决绝的眼神、石彪染血的绷带、洞内弟兄们视死如归的面容,如同烙铁般烫在心头。我们没有退路,必须找到那条路!
“跟紧!留意脚下和墙壁!”我低声下令,声音在甬道中传出回响。猴子打头,手持长杆小心翼翼探路,黑炭、铁牙一左一右护卫侧翼,其余人呈扇形散开,彼此照应。经历了上次黑衣人的袭击,我们更加警惕,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依图所示,穿过那间布满壁画的圆形石室,并未走向暗河方向,而是折向一条更为隐蔽、向下倾斜的支道。这条道开凿得更为粗糙,石阶湿滑,空气潮湿阴冷,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深海淤泥的咸腥气息。图卷上标注,此路通往“水脉深处”。
下行愈深,寒意愈重,荧光石的光晕似乎都被浓稠的黑暗吞噬了几分。水声渐渐变得清晰,不是暗河的咆哮,而是某种……更低沉、更悠远的汩汩声,仿佛来自地底极深处。通道也开始出现岔路,若非有羊皮图指引,极易迷失在这地下迷宫之中。
“姑娘,这边!”猴子停在一条不起眼的向下裂隙前,对照着图纸。裂隙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内有冷风倒灌,带着更强的咸腥味。图上标记,此乃“咽喉路”。
“我先进。”猴子深吸一口气,侧身挤入裂隙。我们依次鱼贯而入。裂隙内壁湿滑冰冷,布满黏腻的青苔,前行异常艰难。约莫一炷香功夫,前方隐约传来水光波动,空间豁然开朗!
我们竟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地下湖泊边缘!湖面幽暗无光,深不见底,那汩汩水声正是从湖心深处传来。湖对岸,隐约可见一片巨大的阴影,似是一座天然石台。而羊皮图所示,“归墟之门”,正在那石台之后!
“没有路。”铁牙哑声道。湖水漆黑如墨,死气沉沉,看不出深浅,也无人敢轻易涉足。
“图上有注,”我展开羊皮卷,借着微光,辨认着角落一行蝇头小字,“‘水脉有灵,非舟楫可渡。心诚则路现,血契可通幽。’” 心诚?血契?又是这种玄乎其玄的提示!
“看那里!”黑炭突然指向湖边一处不起眼的石笋。石笋形状奇特,顶端有一个碗口大的天然凹槽,槽内积有清澈的泉水,水面上竟漂浮着几片细小的、闪着微光的鳞状物!仔细看,那并非鱼鳞,而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半透明的结晶片。
“莫非……要以此水为引?”猴子猜测。
“血契……”我沉吟着,想起古墓中那以玉牌开启的暗格,以及黑衣人对“归墟图”的志在必得。难道这“门”,需要特殊的“钥匙”或仪式才能开启?
我走到石笋旁,凝视着凹槽中微光闪烁的泉水。心诚则路现?是暗示需要某种信念或媒介?血契可通幽?难道真要……
我咬破指尖,挤出一滴鲜血,滴入凹槽之中。血珠落入泉水,并未化开,而是缓缓下沉,与那些发光鳞片接触的瞬间——
异变陡生!
整片地下湖泊仿佛被投入巨石的镜面,骤然荡漾起来!幽暗的湖心深处,亮起一点柔和却庞大的白光,迅速扩大!紧接着,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景象出现:一条由朦胧白光凝聚而成的、宽约三尺的“光桥”,自湖心白光处缓缓延伸而出,横跨幽暗湖面,直达对岸石台!光桥虚幻透明,却凝实不散,映照得湖水波光粼粼,也将对岸景象清晰呈现——石台之后,并非山壁,而是一道巨大无比的、散发着古老苍凉气息的青铜巨门!门扉紧闭,上刻日月星辰、山海异兽,正中正是两个巨大的鸟篆古文——“归墟”!
路出现了!竟是以血为引,光桥渡水!
众人皆被这神异景象震撼,一时失语。
“快过桥!此光不知能持续多久!”我率先惊醒,踏上光桥。桥面触感并非实体,却稳固异常。我们十人依次快速通过,踏上对岸石台。
站在巨大的青铜门前,更能感受到其磅礴气势与岁月沉淀的厚重。门高约五丈,锈迹斑斑,却无丝毫破损。门上雕刻的图案栩栩如生,仿佛蕴藏着另一个世界。门缝严密,不见锁孔,唯有中心处,有一个巴掌大的凹槽,形状……竟与我怀中那枚自白骨旁得来的玉牌一模一样!
果然需要信物!我取出玉牌,深吸一口气,将其按入凹槽。
严丝合缝!
“咔……咔咔咔……”一阵沉闷如雷鸣的机括转动声自地底深处传来,厚重如山岳的青铜巨门,缓缓向内开启了一道缝隙!一股更加古老、更加精纯、带着淡淡咸味与灵气的风,从门缝中涌出!
门开了!“归墟之门”之后,究竟是什么?
是世外桃源?是龙潭虎穴?还是……彻底的虚无?
我们屏住呼吸,握紧兵刃,目光死死盯住那越来越大的门缝。光亮从门后透出,并非阳光,也非荧光,而是一种柔和的、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清辉。
生路,或许就在眼前。但门后的未知,却比门外千军万马的围困,更让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