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先生骤然起身,目光如电,射向水云轩外那片幽深的湖泊——他口中的“弱水”。那圈诡异的涟漪正迅速扩大,原本清澈平静的湖面如同被无形巨手搅动,暗流汹涌,中心处甚至泛起浑浊的泡沫。一股阴寒彻骨、带着难以言喻的腐朽与威压的气息,自湖底弥漫开来,令人毛骨悚然。
轩外护卫的蓝衣弩手们瞬间绷紧身体,手中奇形弩机齐刷刷抬起,对准湖心,动作整齐划一,如临大敌,却无一人发出声响,唯有冰冷的杀机在寂静中蔓延。
猴子、黑炭等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惊得汗毛倒竖,下意识地向我靠拢,兵刃出鞘,警惕地环视四周,又惊疑不定地望向轩内的云先生。
我心中骇浪滔天。这“弱水”之下,果然镇压着东西!而且看这动静,绝非善类!云先生凝重的神色和弩手们的反应,绝非作伪。他方才所言“镇压松动”、“需借变数之气重固封印”,竟似是真的?
“它感知到了……”云先生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感知到了‘变数’的靠近……姑娘,你身上的‘异数’之气,对此物而言,是极大的刺激与……诱惑。”
异数之气?是指我穿越者的灵魂与这世界格格不入的特质?这湖底之物,竟能感知到这个?它到底是什么?
湖心的动荡愈发剧烈,浑浊的泡沫翻涌间,隐约可见一道道幽暗的、如同巨大锁链般的虚影在深水中一闪而逝!整个地下穹窿开始微微震颤,穹顶云霞般的光晕也变得明灭不定!
“云先生!”一名蓝衣头领快步走到轩外,声音急促却依旧克制,“‘静渊’阵恐难持久!需立刻加固!”
云先生眉头紧锁,猛地转头看向我,目光锐利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扈姑娘!情形危急,不容犹豫!弱水之下镇压之物若破封而出,莫说你这黑云涧百余口,便是整个梁山泊,乃至齐鲁大地,恐遭大劫!此刻,非是某求你,而是你我……皆在危舟之上!”
他语速极快,却字字清晰,砸在我心头:“助某稳住封印,某以‘归墟’之名立誓,必保你与麾下众人周全,并告知你……摆脱宿命之法!若不然……”他目光扫过震荡的湖面和如临大敌的弩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威胁与利诱,在这突如其来的危机面前,变得无比真实和紧迫。我死死盯着他,试图从他眼中找出一丝虚伪,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凝重与急迫。湖底传来的那股令人心悸的威压做不得假,这天地变色般的异象做不得假。
我没有时间权衡利弊了!若他所言为真,拒绝便是拉着所有人陪葬!若为假……此刻翻脸,我们也绝无可能从这重重包围和湖底危机中脱身!
赌一把!赌这云先生至少此刻需要我,赌这“归墟”之谜值得一探!
“如何助你?”我咬牙,沉声问道,日月双刀依旧紧握。
“很简单!”云先生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迅速道,“姑娘只需依我所指,立于湖边‘镇元’石上,放松心神,某自有秘法引动姑娘身上那丝‘变数’之气,汇入阵法即可!过程或有不适,但绝无性命之忧!”
他指向湖边一处微微凸起的、刻满奇异符文的圆形白玉石台。
“姑娘不可!”猴子在外急呼,“恐有诈!”
我抬手止住他的话头,目光扫过震荡的湖面和那些符文闪烁的石台。是陷阱?或是唯一的生路?直觉告诉我,云先生此刻的急切是真的。
“我的人,需退至安全处。”我提出条件。
“可!”云先生毫不犹豫,对蓝衣头领道,“带他们退至‘听涛阁’暂避!”
猴子等人还想说什么,被我以眼神强行制止。“听从安排!”我命令道。此刻,我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
蓝衣弩手迅速引着一步三回头的猴子等人向远处一座石殿退去。我则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那所谓的“镇元”石。
越靠近湖边,那股自湖底涌出的阴寒威压越发清晰,几乎令人窒息。湖水已变得漆黑如墨,翻涌咆哮,仿佛有什么庞然巨物即将破水而出!石台上的符文感应到我的靠近,开始发出微弱的光芒。
我踏上台,站稳。玉石触感冰凉,一股奇异的吸力自脚下传来,仿佛要将我钉在原地。
云先生快步走到湖边另一处阵眼,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面古朴的青铜镜。他神色肃穆,口中念念有词,镜面对准了我。
“姑娘,静心!”他低喝一声,镜面陡然爆发出柔和却强大的清辉,将我笼罩!
刹那间,我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量透体而入,并非伤害,却像一只冰冷的手,探入我的灵魂深处,攫取着某种我自己都难以言喻的东西——那属于“苏巧巧”的、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本质!一种强烈的剥离感与眩晕感袭来,令我几乎站立不稳!
与此同时,我脚下石台符文大亮,光芒顺着某种规律迅速向湖周蔓延,与其他几处阵眼连接,构成一个巨大的、复杂的光阵!整个“弱水”湖面被光阵笼罩,翻涌的湖水仿佛被无形之力压制,渐渐平复,那湖底恐怖的威压也如潮水般退去。
有效!云先生的方法真的有效!他确实在利用我的“异数”之气加固封印!
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当我感觉那股剥离感渐渐消退,云先生镜光一收,踉跄半步,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消耗巨大。湖面已基本恢复平静,只是颜色依旧幽深,那股令人不安的气息潜伏了下去,但并未完全消失。
光芒散去,我喘着粗气,额角冷汗涔涔,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感席卷全身,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大病。
云先生调息片刻,走到我面前,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多谢姑娘。封印暂稳,但……治标未治本。此物躁动愈频,恐非长久之计。”
我缓过气,直视他:“现在,阁下是否该履行诺言,告知我真相?这湖底究竟镇压何物?你又是谁?所谓的‘宿命’与‘生机’,又是怎么回事?”
云先生沉默片刻,挥手让周围弩手退远些,方才低声道:“姑娘可知,上古有共工怒触不周山,天倾西北,地陷东南之说?”
我心中一震:“自然听过。神话传说罢了。”
“并非全然是传说。”云先生目光幽深地看向弱水,“此地,便是当年天倾地陷的一处缝隙残留,这‘弱水’,便是汇聚而至的一缕天地残痕。而其下镇压的……乃是当年共工麾下一员掌水凶神的一缕不灭残魂!因其性暴戾,蕴含洪荒水力,一旦脱困,必引动天下水脉,酿成浩劫!”
共工麾下凶神残魂?神话照进现实?我听得头皮发麻!
“至于某……”他顿了顿,“乃是世代守护此‘归墟秘境’,以防凶神破封的守墓人一脉。邀姑娘前来,实乃无奈之举。因近日常年镇压的阵法日渐衰弱,而姑娘身负的‘异数’之气,对此残魂既是诱惑,却也是……唯一能补充阵法、延续封印的‘异力’!”
他看向我,目光灼灼:“而姑娘所问的宿命……那‘一丈青’扈三娘,命格早定,合该殒于祝家庄,成就梁山一百单八魔星聚义之数。然姑娘异世魂临,篡改天命,致使星轨偏移,魔星不全。此乃天大因果!若不能化解,纵逃过梁山追杀,也必遭天谴反噬,难得善终!”
我如遭雷击,浑身冰凉!魔星聚义?天谴反噬?这就是我所背负的“宿命”?!
“而‘生机’……”云先生声音压得更低,“便应在这‘归墟’之内!若姑娘愿助某彻底加固封印,甚至……净化那缕凶神残魂,不仅可积莫大功德,抵消因果,或许……还能借此功德,挣脱原定命轨,真正于此世立足,甚至……窥得一线长生之机!”
长生之机?! 这饼画得太大,太骇人听闻!
信息量巨大,冲击得我心神摇曳,几乎难以思考。湖底凶神,守墓人,魔星天命,功德长生……这一切,远远超出了我对这个水浒世界的认知!
我看着云先生深邃的眼睛,试图分辨其中真伪。他的话,完美解释了许多疑点,却也像是一个精心编织的、令人无法拒绝的陷阱。
就在我心神激荡,欲再追问细节之时——
“轰隆!!!”
一声远比之前更加剧烈的爆炸声,猛地自我们来的方向,那青铜巨门之处轰然传来!整个秘境剧烈摇晃!紧接着,是喊杀声、兵刃碰撞声、以及一声狂暴无比的怒吼隐隐传来!
“孙立!休要猖狂!你家黑爷爷在此!”
是石彪的声音!还有……孙立?!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还打进来了?!
云先生脸色骤变:“不好!外界入口被强行攻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