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和带来的消息像一块冰,投入我们刚刚因胜利而微温的心湖。三日内,搜山的官兵便会像嗅到血腥的鬣狗般扑来。洞内刚刚松懈的气氛骤然绷紧。
“怎么办?跟他们拼了?”猴子眼中有血丝,手按在刀柄上。
“拼?拿什么拼?”栾廷玉靠坐在石壁下,声音虚弱却带着冷峻,“刚经历一场恶战,人人带伤,筋疲力尽。对方是以逸待劳的精锐,且有云中鹤的人带队,熟知江湖伎俩。硬碰硬,十死无生。”
他的话像冷水浇头,让猴子的冲动瞬间熄灭。我们都清楚,这是事实。
“那……逃?再往深山里撤?”张嫂颤声问,脸上写满疲惫和对未知的恐惧。
“逃,能逃几时?寒冬将至,缺衣少食,teacher的伤也经不起颠簸。”我否定了这个想法,目光扫过众人惊惶的脸,心中一个念头却愈发清晰。不能逃,也不能硬拼。必须利用这短暂的时间窗口,让对方“找不到”,甚至“不敢找”。
“我们不逃,也不硬拼。”我深吸一口气,声音在洞穴中清晰响起,“我们要让他们以为,这里已经空了,甚至……是一处死地。”
众人疑惑地看向我。
“猴子,”我快速下令,“你立刻去处理掉隘口所有的战斗痕迹,特别是血迹。然后,在我们来的那条小径上,制造几处‘慌乱逃窜’的假象,指向深山里野兽出没的险峻方向。要逼真,留下点破烂布条,但最终痕迹要消失在乱石或者溪流里。”
猴子眼睛一亮:“明白!让他们以为我们仓皇逃进深山送死了!”
“不止如此。”我转向张嫂和小妹,“把我们所有不必要的杂物,比如破瓦罐、烂草席,散落在洞口附近,弄得一片狼藉,像是匆忙撤离。然后,用石头和枯枝,从内部将洞口巧妙地堵上大半,只留一道不易察觉的缝隙,但要让人远远一看,就觉得这洞已废弃,甚至塌陷。”
“姑娘,这是要……”张嫂似懂非懂。
“唱一出空城计,外加请君入瓮。”我解释道,“我们要让来搜查的人,第一眼就觉得这里没有价值,从而放松警惕。即便有人靠近查看,堵住的洞口也会让他们以为无人,或者……里面有什么危险。”
栾廷玉微微颔首,眼中露出赞许:“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三娘此计,颇合兵法。然,若对方细心,强行掘洞……”
“所以,我们需要最后一道保险。”我看向洞内那处幽深狭窄、通往山体内部的石缝,“老丈,小妹,麻烦你们用最快的速度,将我们最重要的粮食、清水和伤药,转移到石缝最深处,找个隐蔽角落藏好。然后,我们所有人,都躲进去。”
“所有人都进去?那洞口……”猴子迟疑。
“洞口要留点‘礼物’。”我冷笑一声,“把我们剩下的那点毒草汁涂在堵门的枯枝内侧,再设几个简易的绊发铃铛。若有不开眼的非要硬闯,先让他吃点苦头,听个响动,也给我们预警。”
计议已定,众人立刻分头行动。求生的本能让效率奇高。猴子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隘口,张嫂和小妹迅速将洞穴弄得一片狼藉,老军医则带着孙小妹将宝贵的物资藏入石缝深处。我则和栾廷玉仔细检查每一处可能暴露有人居住的细节。
黄昏前,一切准备就绪。洞口被巧妙伪装,从外部看,与山体几乎融为一体,荒凉破败。我们几人则屏息凝神,蜷缩在狭窄潮湿的石缝深处,黑暗中,只能听到彼此紧张的呼吸和心跳。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而煎熬。石缝狭窄,空气混浊,栾廷玉的伤势让他不时发出压抑的咳嗽,每一声都敲打在我们的心弦上。猴子紧握着刀,耳朵贴在石壁上,努力捕捉着外界的任何声响。张嫂和小妹互相依偎,身体微微发抖。
我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能感到怀中那半块扈字令牌的冰凉。这次不再是侥幸逃脱,而是主动设局。利用地形,利用心理,将危险拒之门外。这是穿越者的思维与这个残酷时代的第一次正面碰撞。成功,则赢得喘息之机;失败,便是瓮中之鳖。
第一日,在死寂中过去。只有风声和偶尔的鸟鸣。
第二日午后,就在我们精神开始有些松懈时,猴子突然身体一僵,极低的声音道:“来了!”
远处,隐约传来了马蹄声和嘈杂的人语!声音越来越近,至少有二三十人!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脚步声在隘口外停下,有人大声呼喝:“仔细搜!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接着是翻动石块、拨开草丛的声音。有人靠近了我们伪装的洞口!
“头儿!这儿有个洞!好像塌了!”一个声音喊道。
“进去看看!”另一个粗豪的声音命令道,应该是带队的人。
“等等!”一个略显阴柔的声音响起,是云中鹤的人!“洞口有古怪,像是人为堵塞的。小心有诈。”
短暂的沉默后,那粗豪声音不耐烦道:“管他娘的有诈没诈!王五,你带两个人,把石头搬开!”
“是!”
外面传来搬动石块的声响。我们躲在石缝深处,连大气都不敢出。突然,“咔嚓”一声轻响,接着是“哎呦”一声惨叫!
“有陷阱!树枝上有毒!”外面顿时一阵骚乱。
“妈的!果然有鬼!给我砸!把这破洞砸开!”带队军官怒吼。
更大的砸击声传来。但洞口我们用了巧劲堆砌,看似松散,实则稳固,一时半会儿难以砸开。而且,铃铛被触动,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在洞内回荡。
“头儿!里面有动静!好像……好像有东西!” 一个士兵声音发颤地喊道。
砸击声停了下来。外面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显然,毒刺和铃声起到了效果,未知的恐惧开始在这些官兵心中蔓延。他们不确定洞里是亡命之徒,还是什么凶猛野兽,或者更诡异的东西。
“呸!真他娘晦气!”良久,那带队军官啐了一口,似乎为了挽回面子,骂道,“看这破洞塌成这样,还有毒物,八成是那伙贼人临走设下的疑阵,或者早就死在里面烂掉了!撤!去别处搜!重点追查逃往深山方向的痕迹!”
脚步声和马蹄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风中。
石缝内,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许久,直到猴子长长舒了一口气,瘫软下来:“走了……他们走了……”
黑暗中,我能感到所有人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张嫂甚至低声啜泣起来。我们成功了!凭借智慧和一点运气,我们躲过了一劫。
但我知道,这只是开始。云中鹤的人不会轻易放弃。黑风隘,已经不再安全。我们必须加快步伐,准备迎接下一次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