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极北冰原的过程,远比进入时要顺利得多。凭借“冰魄魂种”对冰系灵气的亲和与感知,以及神魂壮大后更敏锐的直觉,江灼巧妙地避开了残余的冰鬼眼线和冰原上固有的危险。
他没有再遇到霜狼商队,归心似箭,日夜兼程,驾驭着逐风舟,将速度提升到极限。
当玄天门那熟悉的、笼罩在淡淡霞光中的山脉轮廓再次映入眼帘时,江灼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与近乡情怯。
离开了不过数月,却仿佛过了数年之久。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悄然穿过护山大阵(新法典颁布后,阵法权限也已细化,他作为核心顾问,自然拥有通行权限),直接飞向了雪霄峰。
峰顶依旧清冷,但那种令人心碎的沉寂感已然消失。
几名负责照料的内门弟子见到他突然归来,先是一惊,随即脸上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江师叔!您回来了!!”
“快!快去禀报清虚长老和林师兄、苏师姐!”
江灼对她们温和地点了点头,脚步却片刻不停,径直走向凛霄所在的寝殿。
殿内,药香袅袅。
凛霄依旧安静地躺在寒玉榻上,面容苍白,但气息平稳悠长,在璃月仙尊的“太阴蕴神术”和“九天星辰液”的维系下,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深沉的睡眠。
一位丹堂长老正在例行检查,看到江灼进来,也是面露讶色。
江灼的目光瞬间就黏在了凛霄身上,他快步走到榻边,轻轻握住那只依旧冰凉的手,感受着那微弱却坚韧的心跳,
数月来的奔波、险死还生的经历、道心拷问的煎熬,在这一刻仿佛都有了归宿。
“师兄……我回来了。”他声音微哑,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丹堂长老识趣地退到一旁,低声道:“江顾问,凛霄师侄情况稳定,只是……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江灼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现在不是沉溺于情感的时候。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个寒气内蕴的寒玉宝盒,在丹堂长老震惊的目光中,缓缓打开。
盒盖开启的瞬间,一股精纯、温和却又磅礴无比的生机道韵弥漫开来,瞬间充盈了整个寝殿!
那株温润如玉、莲心散发着星核般光晕的万年温玉莲心,静静地躺在玄冰之中,仿佛集天地灵秀于一身。
“这……这是……万年温玉莲心?!!”丹堂长老激动得胡子都在发抖,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古籍记载,形态完美,道韵内敛……真的是!江顾问,您……您真的找到了!”
门外的脚步声匆匆响起,清虚真人、林凡、苏婉等人闻讯赶来。
当他们看到江灼手中那株传说中的神物时,全都震撼得说不出话来,随即便是狂喜!
“太好了!凛霄师侄有救了!”清虚真人老泪纵横。
林凡和苏婉也是眼眶发红,激动不已。
“长老,该如何使用?”江灼看向丹堂长老,语气郑重。
丹堂长老强压下激动,仔细探查了凛霄的情况和温玉莲心的状态,沉吟道:
“凛霄师侄道基崩毁,本源受损,虚不受补。需以秘法,将莲心之力化入‘九天星辰液’中,
再辅以银针渡穴,引导药力温和渗透,一点点修复其破碎道基与受损本源。
此过程需极度小心,耗时亦不会短,但……希望极大!”
“那就拜托长老了!”江灼将寒玉宝盒郑重地交给丹堂长老。
接下来的日子,雪霄峰顶成为了玄天门戒备最森严之地。
由丹堂首席长老亲自出手,联合数位精通医理和炼丹的长老,开始为凛霄进行治疗。
整个过程静默而漫长,江灼寸步不离地守在外面,心中充满了期盼与一丝忐忑。
期间,清虚真人、林凡、苏婉向他汇报了宗门近况。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玄天门基本法》已然彻底扎根。
长老议事会运行顺畅,执法堂与仲裁院权威日隆,贡献积分制度激发了弟子前所未有的修炼热情,
整个宗门呈现出一种蓬勃向上、井然有序的新气象。
甚至连周边一些原本观望的小宗门和家族,也开始主动与玄天门交好,探讨合作。
而江灼在流云仙城的事迹,尤其是“仲裁殿”的建立和“以理服人”的典故,也早已传回宗门,
更是让弟子们对这位毫无修为却智慧超群的“江师叔”敬佩有加。
“江师叔,您不知道,现在好多外门弟子都把您当偶像呢!说要以您为榜样,就算资质普通,也能靠智慧和努力为宗门做贡献!”苏婉笑着说道,眼神亮晶晶的。
林凡也感慨道:“法典推行之初,尚有阻力,如今却已成共识。可见,公平与秩序,确是人心所向。”
江灼听着,心中欣慰。这正是他愿意为之奋斗的理想图景。
半月之后,治疗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这一日,雪霄峰顶灵气氤氲,异香扑鼻。寝殿之内,磅礴的生机之力如同潮汐般涌动,甚至引动了天地灵气,在峰顶形成一个小小的灵气漩涡。
江灼等人守在外面,紧张地等待着。
突然,殿内那原本平稳的生机之力猛地一敛,仿佛被什么东西彻底吸收!
紧接着,一股虽然微弱、却无比清晰、带着凛冽寒意与熟悉剑意的气息,如同破土而出的新芽,骤然从殿内苏醒、壮大!
这气息……是凛霄!
不再是之前那种死寂的平稳,而是真正属于活着的、拥有自身意志的气息!
“成功了!”丹堂长老疲惫却充满喜悦的声音从殿内传出。
江灼再也按捺不住,第一个冲了进去!
榻上,凛霄依旧闭着眼,但脸色不再是苍白,而是透出了一丝血色。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抵抗着什么,长而密的睫毛剧烈颤抖起来。
周身那破碎的道基气息并未完全恢复,却也不再是崩毁的状态,而是如同被无数温润的玉丝重新编织、连接起来,虽然布满裂痕,却稳固而坚韧,并且……在缓慢地自我修复!
最关键的是,那股冰蓝色的、独属于凛霄的仙元之力,正在他体内重新凝聚、流淌!
虽然微弱,却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凛霄的眼睫颤动得越来越厉害,最终,他那双紧闭了数月之久的眼眸,缓缓地、艰难地……睁了开来。
初时,那冰蓝色的瞳仁是涣散而迷茫的,带着重伤初醒的虚弱。
他似乎在适应光线,也似乎在辨认周围的环境。目光缓缓扫过激动的丹堂长老、清虚真人、林凡、苏婉……
最后,定格在了距离他最近、眼眶微红、紧紧抓着他手的江灼脸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凛霄的眼中,迷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跨越了生死界限的复杂情感。
有恍如隔世的恍惚,有确认对方无恙后的如释重负,有感受到自身状态变化后的了然,更有……一种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失而复得的庆幸与温柔。
他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太久未曾开口而只发出一点气音。
江灼俯下身,靠近他,声音轻柔得如同耳语:“师兄……欢迎回来。”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确认不是幻觉,凛霄冰蓝色的眸底,那层万年不化的冰霜,仿佛在这一刻彻底消融。
他反手,用尽此刻恢复的微弱力气,紧紧回握住江灼的手。
他没有说话,但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担忧,所有的庆幸,都在这紧紧一握中,传递了过去。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和无声交流的眼神,清虚真人等人相视一笑,悄然退出了寝殿,将这重逢的时刻留给了他们。
殿内,只剩下彼此。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相依的两人身上,温暖而静谧。
过了许久,凛霄才再次尝试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干涩,却清晰了许多:“……阿灼……辛苦……你了。”
江灼摇了摇头,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却是喜悦的泪水:“不辛苦。只要你能醒来,一切都值得。”
他絮絮叨叨地开始讲述,讲自己如何去了流云仙城,如何建立了仲裁殿,如何与人斗智斗勇,又如何前往极北,历经幻阵考验,最终取得温玉莲心……
他略去了其中的诸多凶险,只挑了些有趣和值得说道的经历。
凛霄静静地听着,目光始终落在江灼身上,那眼神温柔而专注,仿佛要将这数月错过的时光都补回来。
当听到江灼在冰谷幻阵中经历心魔拷问,以及最终与冰帝意志的“论道”时,他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心疼与骄傲。
他的阿灼,在他沉睡的日子里,已经成长为了一个足以独当一面、甚至能与上古意志对话的……了不起的人。
“师兄,”江灼讲完,看着凛霄,语气带着一丝期待和不确定,“我做的这些……没有偏离你期望的……宗门正道吧?”
凛霄看着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扯出了一个极其微弱,却真实无比的、冰雪初融般的笑容。
他握着江灼的手,轻轻紧了紧,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你做的……很好。”
“玄天门……因你……而新生。”
得到他的肯定,江灼心中最后一丝尘埃落定,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灿烂笑容。
希望,终于照进了现实。
雪霄峰上,寒冬已过,暖春将至。
(第三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