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刺鼻的焦糊味、仪器残骸闪烁的电火花、士兵粗重的喘息和呵斥——调谐室内一片狼藉。
几支枪口死死地指着我,但士兵们没有立刻上前。他们看着我从墙壁滑落,看着我那条以不自然角度垂下、毫无生气的右臂,眼神里混杂着警惕、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刚才的爆炸和能量反冲太过诡异。
沃尔夫指挥官暴躁的声音通过士兵的通讯器炸响:“目标怎么样了?!调谐为什么中断?!报告情况!”
一名小队长咽了口唾沫,盯着我,对着麦克风艰难地回答:“报、报告指挥官!调谐室发生未知原因的能量过载爆炸!设备严重损毁!研究人员伤亡……目标……目标似乎受伤,其右臂出现异常……无法判断状态……”
“废物!”沃尔夫怒吼,“把他带过来!立刻!马上!‘锁芯’需要他!无论用什么方法!”
士兵们互相看了一眼,最终两名士兵小心翼翼地上前,用枪口抵着我,另一人拿出备用的高强度束缚带,试图将我的左臂和双腿捆住。
我没有反抗,任由他们动作。所有的力气似乎都在刚才那一下爆发中耗尽了,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右臂依旧处于那种可怕的“静滞”状态,仿佛一截不属于我的、冰冷的原木。
但他们试图给我戴上一个新的抑制项圈时,却发现项圈一靠近我的右臂,指示灯就疯狂乱闪,随即冒出一股青烟彻底报废——静滞效应的残留还在影响那片区域。
士兵们不敢再碰我的右臂,只能粗暴地将我的左臂反剪捆死,然后架起我,拖向闸门。
穿过浓烟和废墟,我们再次进入那个巨大的核心大厅。
眼前的景象让我心中一沉。
大厅内灯光昏暗,能量供应显然也受到了刚才爆炸的影响。那座巨大的垂直井口边缘,符文的光芒变得极其不稳定,忽明忽暗。而悬浮在井口上方的巨大黑色“锁芯”晶体,表面那道细微的裂痕清晰可见!
一丝丝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扭曲光线的极致寒气,正从裂缝中丝丝缕缕地渗漏出来。裂缝周围的空气仿佛都降低了几个亮度,给人一种空间向内凹陷的错觉。
沃尔夫指挥官就站在井边,脸色铁青,眼神中交织着愤怒、焦虑和一丝……对那裂缝的恐惧?他身边围着几个看起来像是高级研究员和技术官的人,正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
“……结构完整性下降百分之十七!维度泄漏已达危险阈值!”“必须立刻停止所有操作!进行紧急修补!”“修补?用什么修补?现有的材料根本无法承受这种层级的虚无侵蚀!”“但调谐中断了!‘钥匙’受损!我们无法完成……”“那就用强压式连接!绕过精细调谐,直接用能量把他和‘锁芯’强行对接!哪怕只能打开一瞬间……”
“都闭嘴!”沃尔夫猛地打断他们,他转头看向被拖过来的我,目光如同刀子般刮过我的脸,最后落在我那条僵死的右臂上。
“你做了什么?”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充满了压抑的暴怒。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咳出一口血沫。“……礼物……喜欢吗?”
沃尔夫的脸色更加难看。他一步上前,死死盯着我的右臂,又看向那渗着寒气的锁芯裂缝。
“静滞效应……熵减武器的残留?”他到底是基金会的指挥官,见识不凡,瞬间猜到了部分真相。“你竟然……藏了这种东西……”
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决绝:“看来温和的手段是没用了。准备强压对接程序!立刻!把所有备用能源都接过来!既然‘钥匙’坏了,那就用高压把它硬塞进锁孔!能拧动一秒也行!”
“指挥官!风险太大了!锁芯已经受损,强压能量可能会彻底……”“执行命令!”沃尔夫咆哮道,“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必须在‘静滞海’的残渣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反应过来之前完成!快!”
研究人员们不敢再反驳,立刻惊慌失措地跑去操作。
大厅四周墙壁上的能量导管亮了起来,发出过载般的嗡鸣声,庞大的能量开始向着井口汇聚。井口边缘的符文亮得刺眼,甚至开始出现熔化的迹象!
我被士兵粗暴地拖向井口,拖向那块散发着不祥寒气的“锁芯”下方。越靠近,右臂那静滞的麻木感似乎都开始被一种更深沉的、来自裂缝后的寒冷所触动。
一种低语声开始在我脑海中响起。
并非之前那种充满诱惑或疯狂的意念,而是更细微、更混乱、仿佛无数碎片化的呢喃和悲鸣,直接从锁芯的裂缝中泄露出来,通过我与之共鸣的烙印(即使被削弱)传入我的意识。
……冷……
……好痛……
……放我出去……
……为什么……
……错了……全都错了……
这些声音支离破碎,充满了痛苦和绝望,仿佛来自那些被基金会以往实验失败所吞噬的无数牺牲者,他们的意识碎片被禁锢在维度夹缝中,此刻正从这裂缝中渗出。
与此同时,我也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裂缝之后,那无边无际的、冰冷的虚无,以及沉睡其中的、那个庞大的、令人绝望的意志。它似乎也因为这道裂缝的出现,而变得更加……“活跃”了一丝。
“连接装置准备完毕!”一个技术官喊道。
一个巨大的、带着无数针尖般电极的机械臂从天花板上降下,对准了我的头部和胸膛。那些电极上跳跃着危险的能量电弧。
“不……不要……”那些破碎的低语在我脑中尖叫起来,充满了恐惧。
沃尔夫面无表情,举起了手,准备下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轰!轰!”
接连几声更加剧烈的爆炸从基地的上层结构传来!整个大厅剧烈摇晃,顶部的照明设备噼里啪啦地碎裂掉落!刚刚汇聚起来的能量瞬间变得极不稳定,导管多处爆裂,电火花如同烟花般四处喷射!
“又怎么了?!”沃尔夫惊怒交加。
“是上层仓库区!还有通往地面的应急通道!遭到剧烈爆破!”士兵的通讯器里传来焦急的喊声,“入侵者!有入侵者突破了外围防御!他们使用了高能炸药……”
话音未落,核心大厅一侧的辅助通道闸门被整个炸飞!浓烟和火光中,几个身影猛地冲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老三!
他浑身是血和烟尘,眼神却像雪原上的狼一样凶狠锐利,手中端着一把从基金会士兵那里抢来的能量步枪,对着大厅内的设备和人员就是一通扫射!他身后的几个人也同样悍不畏死地发起了攻击!
“保护指挥官!压制他们!”基金会的士兵立刻反应过来,纷纷开火还击。
大厅内瞬间陷入激烈的枪战!能量光束四处横飞,爆炸声此起彼伏!
混乱中,老三的目光穿透战场,精准地找到了我。他看到我被捆绑着、右臂诡异下垂的惨状,眼中瞬间布满血丝。
“大哥!”他吼了一声,不顾一切地朝着我的方向冲来,用精准的点射逼退试图阻挡他的士兵。
机会!
趁着押解我的士兵注意力被分散的瞬间,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用头撞向左边士兵的下巴,同时双脚狠狠踹向右边士兵的膝盖!
两人猝不及防,惨叫着倒地。
我失去了支撑,也重重摔在地上,但暂时脱离了控制!
“抓住他!”沃尔夫气急败坏地指着我对周围的士兵大喊,自己却在一队精锐护卫的保护下快速向后退去,试图远离交火中心。
枪林弹雨中,老三如同鬼魅般穿梭,迅速接近我。他一把将我拖到一台翻倒的仪器后面,用匕首割断我身上的束缚带。
“还能动吗?”他急切地问,声音沙哑。
我艰难地点点头,左臂恢复自由,但右臂依旧毫无知觉,全身无处不痛。
“我们怎么……”
“别问!先杀出去!”老三打断我,递给我一把手枪,“跟着我!我们炸开了几条路,但撑不了多久!”
他拉起我,一边还击,一边朝着他们炸开的通道口冲去。
整个“锁孔”基地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警报声、爆炸声、枪声、喊叫声响成一片。研究人员四处逃窜,士兵们各自为战。
我们跟着老三,在烟雾和混乱中拼命冲杀。不断有人倒下,有的是基金会的,也有老三带来的人。
就在我们即将冲进那条被炸开的通道时——
“嗡——————”
一声低沉却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嗡鸣,猛地从核心大厅的方向传来!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席卷一切的 寒意 ,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刷过整个基地!
所有的枪声、爆炸声、喊叫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我们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无法动弹,连思维都几乎凝固。
只能艰难地、一点点地回过头,望向核心大厅的方向。
只见那道锁芯晶体上的裂缝,不知何时……已经扩大了一倍不止!
浓稠如墨的、夹杂着无数冰晶的 极寒雾气 ,正如同活物般,从裂缝中汹涌而出,所过之处,一切都被瞬间冻结,覆盖上一层厚厚的、黑色的冰霜!
而在那翻涌的寒雾深处……
似乎有某种由纯粹寒冷和绝望构成的 巨大轮廓 ,正在缓缓地、艰难地……试图从那裂缝中……
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