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重归寂静,只有火塘中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我们两人粗重的喘息声。壁画的光芒彻底消散,仿佛刚才那奇迹般的守护只是一场幻觉。但空气中残留的、如同硝烟般的冰冷焦糊味,以及老三身上尚未完全融化的黑霜,都残酷地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老三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抱着几乎冻僵的手臂瑟瑟发抖。我连忙将他拖到火塘边,用我能调动的微弱“暖痕”能力,配合着摩擦,帮他驱散寒意。过了好一会儿,他的脸色才恢复一丝血色,但眼神中的惊悸未消。
“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他声音沙哑地问。
“是它的眼睛……或者爪子。”我看着甬道方向,心有余悸,“看来,就算有祖先的庇护,也挡不住它锲而不舍的搜寻。这里不能再待了。”
我们必须离开,立刻。这一次击退的只是探路的小卒,下一次来的,可能就是更可怕的东西。
扎西在天黑前匆匆赶了回来,他身上带着外面的风雪寒气,脸色比出去时更加凝重。他一眼就看到了甬道口残留的黑霜痕迹和几乎虚脱的老三,立刻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它们找来了。”扎西的声音低沉,“我在北边的山脊上,看到了不祥的‘鸦群’。”
“鸦群?”
“不是真的乌鸦。”扎西摇摇头,眼神中带着深深的忌惮,“是黑色的……能量团,像乌云一样低空掠过,所过之处,雪地都会留下腐蚀的痕迹。它们在搜寻着什么。”
毫无疑问,是在搜寻我。那个存在调动了更多的力量,正在这片荒原上进行拉网式搜索。这个避难所暴露只是时间问题。
“我们得走。”我坚定地说,“去你说的那个更远的‘避难点’?”
扎西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不行。那个地方太远,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和外面的天气,根本到不了。而且……‘鸦群’的方向,正是往那边去的。”
最后的希望似乎也破灭了。一种绝望的气氛在石室中蔓延。
“还有一个地方。”扎西突然开口,他走到墙壁旁,用手拂去一片浮尘,露出了下面一幅更加复杂、但也更加残破的壁画。壁画描绘的不再是日月星辰,而是一座…… 建立在冰川之上的、恢弘而奇异的城市 的轮廓!城市风格与“方舟”废墟的构造有几分神似,但似乎更加……完整?
“这是‘白城’。”扎西的声音带着一丝敬畏和不确定,“祖辈传说中,神灵(或许指方舟幸存者)留下的最后居所。据说那里有巨大的力量,但也充满了危险和考验。它是否存在,没人知道。地图早已失传,只知道大概在西北方向,最寒冷的‘永冻峰’脚下。”
白城?方舟幸存者可能建立的最后据点?
我心脏狂跳起来。如果传说是真的,那里或许不仅有暂时的安全,还可能找到关于“方舟”、关于这场灾难、甚至关于如何对抗那个存在的线索!这远比一个单纯的避难点要有价值得多!
但风险也极大。传说缥缈,路途未知,而且要主动前往这片荒原最寒冷、最危险的区域,无异于自杀。
“去那里。”我几乎没有犹豫,做出了决定。被动逃亡只有死路一条,主动寻求答案和力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老三看着我,咬了咬牙:“大哥你去哪,我去哪!”
扎西深深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右臂的烙印和那面残破的铜镜,最终点了点头:“我带路。但前面的路,我也没走过。生死由命。”
目标确定,气氛反而变得肃杀而坚定。我们立刻开始做最后的准备。
扎西检查并保养了那辆履带式雪地车,尽可能多地携带了燃料、冻肉和清水。他将所剩不多的黑色药膏大部分都给了我,嘱咐我每天涂抹烙印,试图稳定那股力量。
老三则利用避难所里能找到的一切材料——断裂的金属管、磨利的石块、甚至是一些野兽的筋腱,制作了几件简陋却实用的武器:一根带尖刺的投矛,一把绑着石片的砍刀,还有几个利用弹簧和尖锐金属片制作的、触发式的陷阱机关。
“手艺糙了点,但总比空手强。”他咧嘴笑了笑,试图驱散一些紧张气氛。
而我,则抓紧最后的时间,更加专注地练习“暖痕”能力。我不再满足于简单的吸收和释放,开始尝试更精细的操作:能否将热量短暂地“储存”在手臂的特定经脉中?能否在攻击的瞬间,将热量高度集中在一点爆发,哪怕只能持续零点几秒?
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右臂烙印的剧痛和冰冷反噬的风险。但我能感觉到,我对这种能力的掌控,正在生死压力下飞速提升。它不再仅仅是一个辅助生存的小伎俩,而是开始初具雏形的、独特的战斗方式。我将这种瞬间的热量爆发命名为“灼点”,虽然威力依旧有限,但在近身缠斗中,或许能起到奇效。
第三天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我们准备出发。
雪地车的引擎在寂静的山谷中发出低沉的轰鸣,打破了死寂。我们将所有能带走的物资搬上车,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庇护我们多日的避难所。
我抚摸着那面裂纹又多了一些的铜镜,将它小心地贴身收好。它依然是重要的钥匙,或许也是最后的希望。
扎西驾驶雪地车,我和老三坐在后座,裹紧了厚厚的皮毛。
车辆碾过积雪,驶出山谷,重新投入那片无边无际的、被风雪统治的苍白荒原。
前方是未知的“永冻峰”,是传说中的“白城”,是更深的寒冷和更大的危险。
但这一次,我们不再是漫无目的地逃亡。
我们带着微弱的火种,走向黑暗,去寻找能将这火种燃成烈焰的答案。
雪地车在身后留下长长的辙印,很快就被新的风雪掩盖。
仿佛我们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