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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晋阳宫沉醉于北疆大胜的余韵与新婚的旖旎时,南方的襄阳,则像一头收敛了所有声息、于暗处磨砺爪牙的勐兽。李炎,这位天下人眼中已向晋王俯首称臣的“国舅”,正以其特有的冷静与耐心,编织着一张更为庞大和危险的网。
一、 内修文政,外示恭顺
节帅府的书房,烛火映照着李炎沉静如水的面容。他听取着杜如晦与谢玄晖的汇报,每一项进展都让他根基更为雄厚。
· 深耕根基:劝农兴修,仓廪丰实;石敬与高行周整军经武,新练之兵士气高昂,甲胄鲜明。这一切,都掩盖在“为晋王稳固南方,供应粮饷”的幌子之下。送往晋阳的文书,永远言辞恭谨,汇报着“风调雨顺”、“民心安定”,仿佛山南已全然满足于这“从龙之功”的角色。
· 纳士蓄才:招贤馆明面上为晋王揽才,暗地里却成为李炎吸纳对沙陀统治不满或郁郁不得志者的核心渠道。谢玄晖手段老辣,将这些人才悄然嵌入山南肌体,构建起一个只效忠于李炎的高效体系。
李炎深知,真正的力量,在于无声的积累。他像最耐心的农夫,精心浇灌着属于自己的田地,等待收获的季节。
二、 远交近攻,笑里藏刀
然而,在李炎温顺的表象之下,是对周边势力赤裸裸的觊觎与算计。他的“外交”,从一开始就带着浓重的权谋色彩。
· 巴蜀:笼中之肥鹅:
“西蜀王建,据险而守,闭关自乐,实乃守户之犬耳。” 谢玄晖在密议中一针见血。
李炎嘴角泛起一丝冷峭的弧度:“然其地沃野千里,天府之国,钱粮丰足,岂容他人长久安卧?” 他指示使者,对王建极尽恭维,送上重礼,缔结“互不侵犯”之约,言辞恳切,仿佛真心要与蜀中永为唇齿。
但私下里,他对杜如晦交代的却是另一番话:“王建年老,其子暗弱。此番结好,非为永盟,乃为安其心,懈其志。派人仔细勘察入蜀险隘,绘制详图。待我北顾之忧稍解,这笼中之肥鹅,便是囊中之物。” 他的目光掠过地图上那片被群山环绕的肥沃土地,毫不掩饰其志在必得的野心。
· 吴越:熟透的蜜桃:
对于钱镠治理下,富庶安定、以商业立国的吴越,李炎的策略更为精细。
“钱镠精于算计,保境安民是其首务。与之交往,当以利诱之。”李炎吩咐道。他派出的不仅是使者,更是庞大的商队,以共同经营漕运、共享贸易巨利为饵,与吴越建立起紧密的经济联系。
“吴越之富,甲于东南。其地,乃未来大军北伐之钱粮根本,亦是控扼漕运之咽喉。”李炎在密室中,指着地图上吴越的位置,对心腹们说道,“如今与之通商,是谓‘饮鸩止渴’——只不过,是让他钱镠慢慢饮下我这杯看似甜美的毒酒。待我大军东出,这熟透的蜜桃,岂非唾手可得?届时,其财富、其港口、其粮仓,皆为我所用!” 他言语平静,却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酷。所有的友好通商,都是为了将来更顺利的吞并。
三、 静待风起,剑鸣匣中
这一日,李炎再次登临襄阳城头。脚下是熙熙攘攘、日渐繁华的城池,远处是纪律严明、杀气内蕴的军营。
杜如晦低声道:“主公,如今之势,可谓根基已固,外援(表面)已通。晋王忙于契丹,无暇南顾,此确是我等天赐良机。”
谢玄晖亦道:“巴蜀、吴越,皆已入彀中。河北诸镇,亦可徐徐图之。潜龙之势已成,鳞爪暗藏,只待风云。”
李炎极目远眺,目光似乎越过了千山万水,落在了那片他名义上臣服,实则无时无刻不在觊觎的北方疆土上。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得意的神色,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和一种猎手般的耐心。
“是啊,”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仿佛地底奔流的岩浆,“我们对蜀中笑脸相迎,对吴越让利通商,对晋阳……更是恭顺有加。” 他微微停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那是一种将天下视为棋局,自信能掌控一切的傲然,
“然,兵不厌诈。”
“巴蜀的富饶,吴越的财富,乃至这整个天下……”他的右手缓缓抬起,虚握成拳,仿佛将万里江山都攥在了掌心,眼神锐利如即将出鞘的绝世宝剑,
“我李炎,从未有一刻忘记。”
“现在,我们需要的,只是等待。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
他的声音勐地一沉,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待到风起云涌,利剑出鞘之时——”
“我要这剑锋所指,皆为我土!兵锋所向,尽数披靡!”
凛冽的杀意,虽一闪而逝,却让身旁的杜如晦与谢玄晖都感到心神一凛。他们知道,这位主公的隐忍,从来不是为了偏安一隅。他的恭顺,是他的铠甲;他的结好,是他的诱饵。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最终那石破天惊的一击。
山南,这条潜藏已久的巨龙,早已将贪婪的目光投向了所有肥美的土地,它的利齿已然磨亮,只在等待一个信号,便要撕裂所有虚伪的和平,将这乱世,彻底吞入腹中!
(本章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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