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黑峡深渊，残魂指路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间吞没了小伟和素心的身影。
踏入峡谷的刹那，光线、声音、乃至方向感，都仿佛被剥夺。唯有脚下传来的、坚硬冰冷、布满碎石的地面触感，提醒着他们仍在现实之中。
这黑暗并非寻常的夜色，而是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不仅阻挡视线，连神识探出都如同陷入泥沼，只能勉强感知到周身数尺范围，再远便是一片混沌与虚无。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更加古老、更加纯粹的阴寒死寂之气，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无尽岁月之前的淡淡檀香（或许是某种封印材料的气味），以及……一种沉甸甸的、如同山岳压顶般的“镇压”意蕴。
小伟尝试点燃火折，火苗刚刚亮起，便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掐灭，连一丝青烟都未曾留下。素心指尖凝聚的冰蓝荧光，也同样只能照亮巴掌大的一点范围，且光芒迅速被周围的黑暗吸收、吞噬。
“此地有极强的禁制，压制一切光芒与能量外显。”素心低声道，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小伟点了点头，他体内的混沌之力运转也受到了明显的压制，变得滞涩了许多。但他能感觉到，怀中马家令牌的温热，以及那两枚黑色碎片的微弱共鸣，正在为他们指引着方向——向着峡谷的更深处。
“跟着感觉走。”小伟沉声道，伸出右手。素心会意，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在这绝对的黑暗与压制中，肢体的接触能提供最直接的安全感与方向指引。
两人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脚步。地面并不平坦，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碎石和深不见底的裂缝，需得步步为营。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连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仿佛被这死寂的环境所吞噬，唯有脚踩碎石的细微声响，在空旷的黑暗中回荡，更显诡异。
黑暗仿佛没有尽头。时间在这里也失去了意义。他们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许只有一炷香，也许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周围始终是千篇一律的黑暗和冰冷坚硬的石壁触感（偶尔能摸到），仿佛陷入了一个永恒的迷梦。
就在这种几乎要让人发疯的沉寂与压抑中，前方，忽然出现了一点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幽绿色光芒。
那光芒在无边的黑暗中，如同夏夜坟场的磷火，飘飘忽忽，明灭不定。
小伟和素心立刻停下脚步，警惕地看向那点绿光。
绿光似乎也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竟然缓缓地，朝着他们飘了过来！
速度不快，但在这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中，任何移动的光点都显得格外诡异和引人注目。
小伟体内混沌之力悄然提起，素心也握紧了剑柄。
绿光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他们前方约莫三丈远的地方，悬浮在半空，静静燃烧。借着这微弱的光芒，他们勉强看清，那似乎是一团……虚幻的、不断扭曲变幻的魂火？魂火之中，隐约可见一张模糊、痛苦、充满了无尽怨毒与一丝……解脱渴望的人脸轮廓。
是残魂！
而且，这残魂的气息……竟然与之前被小伟击杀的幽冥左使，有七八分相似！
“是你？”小伟眼神一凝，认出了这张模糊的脸，正是那幽冥左使临死前怨毒的面容。他竟然还保留了一丝残魂未灭，逃到了这里？
那残魂之火微微跳动，人脸轮廓扭曲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一股充满了不甘、怨恨、以及一种诡异“指引”意味的微弱意念，断断续续地传递过来。
“恨……钥匙……恨……但……更恨……欺骗……”
“主上……门……非……吾等所想……”
“碎片……共鸣……深处……祭坛……核心……”
“去……阻止……他们……也……解脱……我……”
意念混乱而破碎，夹杂着强烈的负面情绪。但小伟还是捕捉到了关键信息：这幽冥左使似乎临死前察觉到了什么，对那位“主上”产生了怀疑甚至怨恨？他残留的执念，竟然想要指引小伟前往峡谷深处的“祭坛”，去阻止某些事情，同时也寻求自身的彻底解脱？
是陷阱？还是死前幡然醒悟？
小伟心中警惕不减。幽冥之人，狡诈多端，临死反扑或设下陷阱，再正常不过。
那残魂之火似乎看出了小伟的怀疑，火焰急促地跳动了几下，传递出更加急切的意念：
“信……不信……由你……时间……不多了……”
“他们……早已……进入……借助……另一枚……核心碎片……”
“若被他们……先找到……真正核心……一切……都完了……”
“我……魂火为引……指路……信我……一次……”
残魂之火的光芒开始变得更加黯淡、不稳定，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它不再停留，缓缓转过身，朝着峡谷更深处的黑暗飘去，速度不快，似乎真的在引路。
小伟与素心对视一眼。
“跟上去看看。”小伟低声道，“小心戒备。若有异动，立刻出手。”
两人保持着距离，远远地跟着那点飘忽的幽绿魂火，继续深入。
有了魂火的微弱光芒指引，行路倒是方便了一些，至少能避开一些明显的大裂缝和巨石。但那魂火似乎也受到此地环境的压制，光芒范围有限，且飘忽不定，指引的路径也曲折蜿蜒。
又前行了不知多远，周围的黑暗似乎变得更加浓重，那股“镇压”的意蕴也愈发清晰可感，仿佛整座山脉、乃至这片天地的重量，都压在了峡谷深处。空气中开始出现一丝丝极淡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奇异声响，仿佛有什么巨大的、沉重的东西，在缓慢地移动或……呼吸？
前方引路的魂火，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光芒明灭不定，那张模糊的人脸上露出了极度恐惧的神色，传递出的意念也充满了战栗：
“到……到了……前面……就是……祭坛边缘……”
“小心……守卫……还有……他们……”
它说完，魂火猛地向内一缩，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量，骤然熄灭，彻底消散在黑暗中，只留下一缕极淡的怨念与解脱之意，缓缓飘散。
魂火消失，周围再次陷入绝对的黑暗。
但小伟和素心都感觉到，前方不远处，空间似乎豁然开朗，那股“镇压”与古老的气息，也达到了顶峰。
他们屏住呼吸，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两道没有实体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向前摸去。
几步之后，脚下地面忽然变得平整光滑，仿佛人工修葺过。周围的黑暗似乎也淡薄了一些，并非光线增强，而是某种……空间上的开阔感。
他们似乎来到了一片巨大的地下空间边缘。
借着混沌之力对能量波动的敏锐感知，以及素心玄女道功法对阴寒之气的感应，两人“看”到了前方的景象——
那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洞窟，洞窟之高、之广，仿佛将整座北邙山的山腹都掏空了。洞窟顶部，垂落着无数根粗大无比、闪烁着暗沉金属光泽的青铜锁链，锁链的另一端，没入下方无底的黑暗深渊之中。
而在洞窟的中央，并非深渊，而是一座巨大无比的、通体由某种漆黑如墨、非金非石的奇异材料构筑而成的圆形祭坛！
祭坛分九层，层层叠叠而上，每一层都铭刻着无数复杂到极点、散发出令人心悸能量的古老符文。这些符文与马家令牌、黑色碎片上的有相似之处，却又更加完整、更加宏大、更加……接近本源！
祭坛的顶端，隐约可见一个平台，平台中心，似乎有一个凹陷。
而此刻，祭坛并非空无一人！
就在祭坛的第三层平台上，赫然站着数道身影！
为首一人，身披绣着九幽黄泉图的华丽黑袍，面容阴鸷，气息渊深如海，正是之前从城北战场逃遁的黄家老祖——黄守道！他手中，正托着一枚拳头大小、通体流转着混沌色泽、却有一小半区域被漆黑邪气侵蚀的奇异晶石！那晶石散发出的“界定”、“稳固”道韵，远超小伟手中的碎片，正是“定界珠”的核心碎片！只是此刻，这核心碎片正不断被那漆黑邪气侵蚀，发出轻微的、仿佛哀鸣般的震颤。
黄守道身后，站着两名气息强横、眼神狂热的幽冥尊者（修为与之前的幽冥左使相仿），以及数名身着黄家服饰、修为皆在金丹期的核心长老。他们围成一个奇特的阵势，正不断将自身的法力与死炁，注入黄守道手中的核心碎片，加速着那邪气的侵蚀！
更让两人心头发紧的是，在祭坛第一层的边缘，还匍匐着几头体型庞大、形态狰狞、周身缠绕着浓郁幽冥死炁的恐怖妖兽，如同最忠实的守卫，猩红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其中一头形似巨蜥、背生骨刺的妖兽，气息之强，竟隐隐达到了金丹巅峰的层次！
他们果然在这里！而且，已经开始侵蚀真正的“定界珠”核心！
一旦核心被彻底污染，封印必然松动，甚至可能被他们掌控！
小伟的心沉了下去。对方人数众多，高手如云，更有强大妖兽守卫，硬闯几乎没有胜算。
怎么办？
他的目光扫过祭坛，忽然，在祭坛第二层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看到了一个被随意丢弃在那里的、破旧的黑色布袋。布袋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一角熟悉的、染血的衣料，以及……半截断裂的、刻着简易阵纹的玉尺。
那是……父亲马国栋当年随身携带的布阵玉尺！奶奶曾经给他看过画像！
父亲……果然来过这里！而且，很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那布袋，像是被搜刮后丢弃的物品！
一股难以抑制的悲愤与杀意，瞬间涌上小伟心头，几乎让他气息外泄！
“冷静！”素心及时传音，冰凉的手指轻轻按在他的手背上。
小伟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眼神变得无比冰冷锐利。
不能冲动。必须想办法破坏他们的仪式，至少……要夺回或毁掉那正在被侵蚀的核心碎片！
他的目光，再次落向祭坛顶端，那个中心的凹陷。那里，应该就是放置完整“定界珠”或者其核心的位置。现在被黄守道他们占据着。
而祭坛周围，那些垂落的巨大青铜锁链，散发着极其强大的封印与镇压之力，似乎与整个北邙山地脉相连。或许……可以借助这些锁链的力量？
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他凑到素心耳边，用最低微的声音，快速传音说了几句。
素心听完，眼中闪过一丝惊色，但随即化为坚定，用力点了点头。
两人悄无声息地后退，再次没入身后的黑暗之中，如同从未出现过。
祭坛上，黄守道全神贯注于侵蚀核心碎片，并未察觉到边缘黑暗中那短暂的气息波动。他眼中闪烁着狂热与期待的光芒，低声嘶语：
“快了……就快了……只要污染了这最后一块核心碎片，融入主上赐予的‘门之引’，便能彻底瓦解此地的封印节点……到那时，归墟之门……将再次向吾等敞开！主上的荣光……必将降临此世！”
他身后的众人，脸上也露出兴奋与虔诚的神色。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两只不起眼的“虫子”，已经悄然潜入了这神圣（对他们而言）而危险的禁地，并且，正准备掀起一场足以颠覆他们全部计划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