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夫人踏进屋内,林嘉言起身迎接,
“范夫人,许久不见。”
后者对他点点头,笑着坐在上首位置,平安适时的递上茶盏。
“赵管事,覃管事,还有杜管事,别来无恙。”
范夫人抿了一口茶,不轻不重的说道。
那几人站起身行礼,虽说范夫人只是个员外夫人,到底是范氏商行的掌权人,他们不过是一介管事,这礼是必须行的。
范夫人坦然坐着受了这礼,方才平安急匆匆跑到范家,说是商会的人来找林嘉言麻烦了。
范夫人这才冷笑一声,难怪最近商会总是左右言他,敢情在这瞒着自己呢。
他们霰州府商行有谁不知林嘉言是和自己合作的,如今竟直接越过她来云闲阁,
这不是啪啪扇自己的脸!
上次苏记一事林嘉言自己解决了她也不多说什么,
今天这群人过来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今儿个倒是热闹,几位管事这是?约好了来云闲阁?”
底下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杜家的出来说话,
“范夫人,我们也是在商会收到消息,今天过来看看云闲阁。”
“噢?不知是什么消息?我怎么不知道?”
三人一噎,这范夫人可不是好糊弄的主,当初凭着自己女子身份硬生生在霰州府闯出一条道来,
商会的人多少都有些忌惮她。
“这……是有人说云闲阁的糕点好似吃死了人。”
赵管事说的有些磕巴,范夫人还是听懂了,转头看向林嘉言,
“林东家?此事可当真?”
林嘉言不慌不忙,道
“若是说有人死,那确实,不过这人是有大夫亲自诊断,肝中带疾,命不久矣。若因为一个本就将死之人赖到我云闲阁头上,这确实有些冤枉了。”
范夫人回眸看着几人,
“诸位都听到了吧,这人本就要死,何必这般大费周章,不告诉衙门,竟出动商行来看。”
三人手心都有些出汗,他们原本就没打算正经查,纯纯是来找麻烦的,可不就做贼心虚了。
“这林东家的东西,我都有品尝,连那糕点都是我亲自打出去的名声,几位这是在质疑我的选择?”
范夫人手里的茶杯不轻不重放在桌上,发出‘咔哒’的声音。
“我也是在商会的人,难道现在商会要做什么决定竟是不需要让我得知就可以随便做决定了?”
“不不,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覃家管事率先撇清关系,
“那就是了,既然你们无缘无故上门,这霰州府谁不知道云闲阁是我底下的人,你们这般又是为何?”
范夫人才懒得搭理这几个,凭身份他们根本就不配。
“范夫人,确实是在下有些唐突,此番上门若是叨扰到林东家,在下在这里道个歉。”
杜家管事最是会自己家主那一套,做事油光水滑的,根本让人恼不起来。
范夫人和林嘉言冷笑一声,
“既然知道了,那妾身也就不送了。”
这是下逐客令了,三人暗中对上视线,最后无可奈何起身,行了礼告退。
等人走后范夫人才对林嘉言道,
“商会行事一向张扬,背后势力盘根错杂,这次我能保你,下次还不知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林东家,你可要快些成长啊。”
林嘉言起身行了一礼,
“多谢夫人提携,嘉言定当谨言慎行。”
范夫人赞赏的点点头,这个后生做事果然稳妥,自己没有看错人,又仔细交代一番才回家去。
最近要到秋闱,朝中势力蠢蠢欲动,连范员外也被裹挟其中,
还有传言说范员外应当有职位可升,现在正是关键时刻,饶是她也必须小心行事。
不过这个和林嘉言没什么关系,她也没提这茬。
沈重光回来看到的就是坐着深思的林嘉言,平安把今日之事和盘托出,沈重光皱了皱眉,
他竟不知一个商会能如此嚣张行事,看来自己的计划要快些启动才行。
“言言,在想什么?”
沈重光上前握着林嘉言的手,
林嘉言回过神,看见来人松了口气。
今天一直顶着的那份气也散了出去,这个人在自己身边总有让他安定的效果。
“无事,我在想七月十五要到了,咱们是回家还是就在这里。”
七月十五中元节,该是纪念逝去的人的日子,
往年他没有亲人也就不过这个,如今有了自然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沈重光靠近他细细打量一番,抬手把他的眉毛抚平,
“都可以,若是回村麻烦在这里也可以,意思到了就好了。”
看见公子和郎君有事相商,平安顺势出去把门带上,留两人私密空间说话。
七月十五
林嘉言没有回村,就在院子里准备了个小盆,手边是他准备好的金元宝和黄纸,
“依依过来。”
在林嘉言的认知里,只要是家人,就要给去世的人磕头烧纸,
林嘉依乖乖的把黄纸一张张分开,丢进火盆里。
“爹娘,我最近在书院读书,书院的夫子对我很好,同门也很好,哥哥最近开了家店,每天都有银子进账,再也不是以前的时候了。”
林嘉依一边烧纸一边絮絮叨叨,林嘉言在一旁静静听着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想着,
“这个世界的爹娘,我们素不相识,依依你就交给我吧,我会让她平平安安长大的。
对了,我还有个喜欢的人,他就在我旁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想和他共度一生,希望你们泉下有知,可以保佑我们,
他叫沈重光,是个将军,他的家人也都没了,你们在下面如果遇见了,互相照拂一下。”
想到这里,林嘉言抬头看向沈重光,冲他招招手,
“渡川,你也来烧。”
沈重光有些意外,随后大步上前一个滑跪,接过黄纸往火盆里放,
“爹娘,嘉言你们就交给我吧,我会一辈子对他好的。”
这话一出,林嘉言和林嘉依同时抬头看向他,眼神震颤,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啥好。
火光映在林嘉言脸上,竟不知是烤红的还是羞红的。
轮到给沈家人烧纸的时候,沈重光沉默了半晌,
最后轻叹一声,
“爹娘,奶奶,我很好,嘉言也很好,以后他就是沈家人了,你们在下面也找找嘉言的爹娘,好好招待一下。
朝中之事我无心再参与,我也没有愧对大瑞朝。”
林嘉言听出他话中的沉重,和他一起跪在火盆边,林嘉依也紧随而上,三人齐齐跪着。
看着燃烧的纸打着旋的飞上天空,烟灰轻轻落在两人头顶。
沈重光自嘲一笑,林嘉言心底泛着疼握住他的手,
“我会对渡川好的。”
“我也会对沈哥哥好的。”
沈重光觉得今天的烟有些熏眼睛,害得他眼眶很热,眼里都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