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母后好精妙的局,好狠辣的心。”顼宗环视那十二根铜柱,仿佛能看见其中隐藏的无数杀机,“母后这是要将朕,连同这大云皇族的体统,一并葬送在此地了?”
面对这个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却不得不日日跪称“母后”的女人,顼宗昂首望天,随后才将目光沉沉地压下来:“你可以杀朕,但你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吗?以兵刃加害天子,就不怕史笔如铁,不怕四海沸腾、万民共讨?!”
太后面无表情,珠翠轻晃:“皇帝,你错了。这是献祭。以尔之血,平息天怒,重定乾坤。”
“天子?若天意不容你,你便什么都不是。你能为这江山社稷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躺在这祭坛上,成为祭品。”
她唇边凝起一丝近乎癫狂的笑意。
然而下一刻她等来的,却不是箭矢离弦的破风声,而是铜柱内部传来的一声沉闷的机括撞击声,以及弓箭手一声压抑的、惊疑的低呼。
那支本应夺命的箭,竟被一块突然弹出的铁片死死封堵在了孔内!
就在太后惊疑的瞬间,祭坛四周那些身着礼官、乐师和侍从服饰的人群中,突然有数十人暴起!
为首者正是云朔。他们早已混入现场,此刻撕去伪装,如猛虎出柙,直扑高台。
“护驾!”太后惊呼,但云朔等人动作更快,刀光闪处,抵抗者纷纷倒地。
云朔一脚踹翻挡路的太监,三两下便冲到太后面前,一个利落的擒拿便将太后双臂反剪,膝盖顶住她的后腰,将她死死制住。
“放肆!你们这些……”太后挣扎怒骂。
云朔直接卸了她的下巴,让她说不出话,然后利落地用牛筋绳把她捆了个结实。
顼宗没有再看她,而是将目光投向战栗的百官,朗声道:“太后萧氏,倒行逆施,意图弑君谋逆,现已伏法!”
他挥挥手:“带下去,严加看管。”
……
云朔不知洛梓霖是如何说动唐钺、如何探得太后将搜刮来的宝物藏于大相国寺,更不知他是何时在这铜柱之内设下如此精妙的机关。
他只知道,自己没有信错人。
推开冷宫的门,一股潮湿腐霉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宫外的煌煌天日判若两个世界。这里没有炭火,没有人声,只有一片死寂与阴寒。
昏暗之中,云朔一度以为殿内无人。
直到角落的阴影动了一下。
云朔点亮蜡烛,昏黄的光晕驱散一角黑暗。烛光下,他才看清那个蜷缩在阴影里的人——太后散发素面,一夜之间竟已白发丛生。沉重的镣铐锁着枯瘦的手腕,脸上交织着惊惶与绝望。
她被烛光刺痛,眯着眼,终于认出了他——正是那日将她双臂反剪的那个人。
“是皇帝……让你来送本宫上路的?”她嘴唇惨白,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纵然设想无数次结局,真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从容赴死。
云朔静默地看着她,片刻,吐出一个字:“是。”
“但在那之前,我要问你一件事。一件……很多年前的旧案。”
“你……要问哀家……什……什么?”太后试图稳住自己打颤的牙关,但她只能从齿缝间挤出断断续续的问句。
“太上皇当国时,北伐大元帅令元捷通敌一案。”
太后浑身一震,仿佛被无形的鞭子抽打了一下:“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