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仪的声音……十方?这么多年?放弃?!”
林枫认出了那人,头顶的小雷达瞬间亮起了红灯,脑海中快速编排了一出大戏:师门叛徒意图谋反,两仪长老大义灭亲却又不舍同门情谊,所以囚于禁地,日夜感化(鞭策)。
她咂咂嘴,眼神越来越期待,秋小小回头一看,猜到了大半,用唇语无声道:你想什么呢!我师叔好得很!!
“……”
林枫讪讪一笑,两个人蹑手蹑脚猫在树后,透过灌木的缝隙偷看前面的情况。
只见不大的石亭里,两仪与另一老者相对而坐,替他把脉的同时,磅礴的木灵力源源不断的涌入他的体内。
逸散出的些许气息令林枫二人呼吸不畅,秋小小看了林枫一眼,靠近了些许,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
十方合着双眼,沉默了许久,才用虚弱的声音缓缓道:“师兄,你难道就甘心吗?”
“……我是卦修,自是信命。”
信命,而非甘心。
两仪维持着灵力,平静道,“天意早已选定成神的人选,千百年来的一切,只是为了推动他们诞生,我们作为凡人,又如何与之抗衡?”
“……可是,我,不甘心啊!!”
十方骤然睁眼,低喝道,
“师兄!你我二人皆是上上等的天资,又同门百年,你必然懂我!”
“我十三悟道,不过十载光阴,便一路升至天境,哪怕被誉为天堑的最后一道关,我也如履平地,轻易成了圣境灵师。”
“甚至……连师父都说,我是最有可能登上神位的人……”
他似是痛苦无比,打断两仪的动作,反手拽住他,宛如拽住最后一根稻草,
“一百年了……大师兄!整整一百年了!!!”
“我是空间系灵师,世间罕见的空间系……天南海北,险峰荒漠,天底下没有一处我去不得的地方!”
“但我还是守在这里,百余年来日复一日的苦修,只为冲击世人口中不可能抵达的神境……”
十方混浊的眼中淌下两行泪,划过干枯的皮囊,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采,他定了定心神,自嘲般扯出一个笑,
“我失败了七次。”
“在过去的每一天里,我都能望见,于广阔无垠的空间中,神明的权柄高悬于头顶,离我仅有一步之遥,可就是这一步,比先前的九十九步加起来,还要艰难百倍……”
“师兄,我真的……”
“十方,这些年辛苦你了。”
两仪叹息着,听对方如孩童般号啕大哭,温润的木灵力缓缓流淌,不断修补他受损的筋脉。
过了许久,十方终于平静下来,两仪单手捏出一把黄叶,正要洒向大地,却被他拦下,“大师兄,不必了。”
“不碍事的。”
两仪没有收回手,仍要继续测算,但十方亦是坚定无比,
“师兄,你本就长我几岁,卦修勘破天机的同时,亦会遭受反噬,你不必再为我浪费寿元了。”
“怎能算浪费……”
两仪还想再说些什么,十方见状,没等他说完,枯枝般的手掌往前一探,伴随着空间灵力的波动,两仪掌心的一叠叶片瞬间消失,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重新合上了眼,体内的灵力再次运转起来,“我自知时日无多了,能否再有那第八次机会冲击神境,全凭所谓的天意吧……”
“唉……也罢。”
两仪苦笑着摇头,只能助他一同理顺还有些躁动的灵力,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言语。
秋小小看了林枫一眼,林枫也点点头,二人同时转身想要开溜,身后的十方却再次开口,低声问道,“大师兄,你那有神明之姿的徒弟,如今怎么样了?”
“神明之姿?!谁呀?不会是洒家吧!”
秋小小一听,立刻精神起来,当下又不走了,又拉着林枫回头蹲好。
“呃……”
林枫眨眨眼,不忍打破秋小小的美梦,下一秒,便听见两仪回道:“他还未曾觉醒灵力。”
“……噫!竟然是老五那小子!”
秋小小恼了,蹲在一旁生闷气,林枫忍住笑继续看,只见两仪缓缓起身,背对她们眺望远处,
“这些年来,我替他卜了数百卦,虽说他的命数几番变动,但无一不指向,他就是未来的神明。”
“我怕拘着他留下会误了他的机缘,从不干涉他出谷历练,可再怎么历练,他也只是剑术大成,至于灵力……”
“唉,我后来又卜了几卦,却是算不到他觉醒的契机……只说是时候未到。”
“时候未到么?”
十方摇头苦笑,“真是蛮不讲理。”
“是啊,无理至极。”
两仪叹息着忧道,
“他若是始终无法觉醒灵力,单以凡人之躯,哪怕有神器道友与天生剑骨的加持,也堪堪匹敌地境,如何能面对百年后的灭世浩劫。”
“不过,所幸时候还早,他还有机会慢慢摸索……”
“灭世浩劫是什么,老五要背着我们逞英雄了……哎呀!!!”
秋小小虽说郁闷无比,但依旧竖着耳朵偷听,对于两仪口中她从未听说过的浩劫,顿时好奇起来,摸到林枫身边悄咪咪问道。
但天意难测,大红的石榴迎风落下,好巧不巧砸在秋小小头上,她猛地一惊,发出轻微的动静。
“谁!!”
十方和两仪同时回头,发现了二人,前者厉喝一声,圣境巅峰的威压骤然展开,覆盖了整个禁地。
秋小小下意识想走,但周围的空间仿佛被锁上了一般,无处不在的空间灵力扭曲着场景,宛如身处哈哈镜的世界,平日百试百灵的遁地术根本施展不开。
她面露惊慌,把林枫拉到身后,刚想高呼师叔饶命,另一道声音却是更快。
只听两仪一声焦急的“师弟留手”后,同为圣境的木灵力介入战场,结出一张薄薄的结界,护住林枫二人。
下一秒,扭曲折叠的空间猛地复原,林枫眼前一花,再聚焦时,已经一屁股坐在禁地外面的泥地上了。
石亭内,十方疑惑睁眼:“师兄,那两个人是?”
“唉!是我那不成器的四徒弟,定是瞧上了老夫的果子,特地溜进来贪嘴。”
两仪无奈地扬了扬拂尘,十方点点头,想起自己在多年前见过,是个很皮实的小姑娘,竟然这么快就长大了。
但他翻遍了记忆,也没想起另一个是谁,只能开口问道,“师兄,四师侄身边那位呢?是你新收的六徒弟么?”
“她啊……她可收不了。”
两仪随手揪下一片叶子,望着它打转的轨迹轻声道,
“那毕竟是时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