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去。”
云隐舟大手一挥,拨开拦路的林枫,空洞的双眸直直对着程藏锋。
程藏锋眉头锁起,目光随着云隐舟的动作,落在他裸露的小臂上,暗紫的淤青尚未褪去,陈旧的伤痕纵横交错,良久,他放下手中长剑,恢复一贯的散漫,懒洋洋道,“和小爷说说吧。”
“呵。”
云隐舟别开头,并不理会,林枫却眼前一亮,吱溜一声窜了过去,嘀嘀咕咕就开始告状……哦不,讲述那晚的见闻。
“……”
听到尸体炸开,程藏锋目光一凝,注意到林枫正在比划的指尖,尚未回溯完好的手还结着暗红的疤痕,显得有些狰狞……
他沉默片刻,自袖中一掏,又变出一个荷包,掷到林枫怀里,沉声道,“去买药。”
“啊?我不用……”
林枫傻眼了,想回头看看云隐舟,对方却不搭理她,再看向程藏锋时,他已然起身,白衣飘飘,朝山洞外走去。
“你去哪?”
“去查。”程藏锋步伐悠然,“若确有其事的话,小爷便出手替你们摆平,但倘若没有……”
散漫的语调一凛,对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抱着剑,径直离开了山洞。
“……”
林枫眨眨眼,在洞口探了半天脑袋,发现那家伙确实走了,回头一看,云隐舟捡起糯米纸包裹的糖葫芦,正要坐回原处修炼。
“哥哥哥哥哥哥!我要!!”
也不知道谁家开水壶响了,叽里咕噜的冒着泡,冲了上去就攥住了云隐舟的衣角,仰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哥哥,我知道错了~”
“你没错。”
灰色灵力流转,重新遮掩林枫的气息,云隐舟冷冷地说着。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不要生气啦!”
林枫打着圈道歉,几十圈后,像是把自己绕晕了,晃晃荡荡的停下,“我这不是不认识他嘛……”
“哼。”
见林枫还想再转,云隐舟轻哼一声,糖葫芦还未递出,便被林枫跳起来夺下,随后,她一个人躲到角落,乐滋滋地啃了起来。
“……”
……
镇内。
中央最气派的宅子里白幡飞舞,传出的悲戚痛哭近乎断气,赵母捶胸顿足,歇斯底里的怒骂瞎子狠毒,她儿年幼,只是无心的玩闹,对方竟心狠手辣到这种地步,取她儿性命不说,连全尸都不曾留下……
白色的身影翩然经过门前,闻言,皱起了眉头,侧头打量片刻,再次抬步,朝远处集市走去。
许是担忧热闹宁静的景象得罪失子的赵母,近日的集市被无形阴霾笼罩,无人敢高声叫卖,买完菜的行人步履匆匆,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程藏锋漫步其中,目光仅是一扫,就发现三五个人围绕河畔的桥洞,隐隐成包围之势……
“有点意思。”
他并不打草惊蛇,绕开此地,最终在一大娘摊前停下,摸出两块饴糖哄过哭闹的小孩后,拍下半块碎银,扬眉朗声道,“要一笼包子。”
“好嘞!”
大娘手脚麻利,端上包子后,举着碎银迟疑道,“孩啊,娘娘找不开……”
“无妨。”程藏锋微微一笑,“和您打听一些事,不必找了。”
“……”
……
“所以,这些事都属实?”
银白长剑置于桌角,程藏锋手执竹筷,眉宇间瞧不出喜怒。
“可不是嘛,前两日还有个丫头,大中午要去那腌臜地找她哥,我原以为她哥是个荒谬混账的……谁曾想,午后回来告诉我,她哥把自个儿给卖了……”
大娘偷偷拭去眼角的泪,叹道,“朝廷连年打仗,镇子上逃来多少没爹没娘的孩子……那些个官老爷,拿着建善堂的拨款自个儿享福,支了个施粥摊子敷衍上头,平日就散些跟水似的稀粥……”
“我知晓了。”
程藏锋微微颔首,进而画风一转,“那大娘可曾见过一个盲眼乞丐?大约这么高……”
他比划两下,大娘点点头,落下更多泪来,“见过,那也是个苦命孩子啊。”
“怎么说?”
“他是几年前来镇上的,当时刚打起来,谁也不知道这崇山峻岭的,这么个瞎眼的孩子是怎么摸过来的,平日里话也不多,就住那边的桥洞下。”
大娘虚指桥洞方向,示意程藏锋,“那孩子模样可俊,若不是这个眼睛不好,想必早就被人招作童养婿,多多少少能混口饭吃,也是可惜了……就在五六日前,赵家那断袖公子出门,撞见那孩子,当场要死要活,非得收入房中……”
“他才多大啊……”
大娘搂住自己玩累了的孩子,捂住他的耳朵,“也就同我孩儿差不多的年纪,拼死不从,趁乱咬了那赵公子脱身,想不到就被记恨上,一连几日,我们周围的人都能看到,他被人堵在墙角,打得血呼啦滋的,好久都爬不起来……”
“我们都是些老百姓,在赵老爷手底下讨生活,哪里敢出声救他,连时常给他送饭的那几个也不敢再送,生怕惹祸上身……”
“不过,这两日都没见着了,也不知是不是……大侠,倘若你能遇着他,一定要救救他,我怕那赵公子突然死了,他会被赵家那个疯婆子迁怒……”
“会的。”
大娘哽咽起来,极力控制音量,像是怕人听到,程藏锋点点头,语气难得严肃,放下竹筷起身,单手拎剑,径直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孩子,你要去哪……”
大娘一愣,下意识追了两步,却见程藏锋头也不回,周身剑意迸发,“杀狗官,为民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