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的手指在触碰到手机屏幕的前一秒，顿住了。
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对面林暖暖微微低下的头，和她无意识收紧握着豆浆杯的手指。那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穿透了他被学术问题占据的思维屏障。
李铭的话在耳边响起：“女孩子心思细，你得注意点。”
他即将点开邮件的手指缓缓收回，将手机屏幕朝下，盖在了桌面上。然后，他抬起眼，重新看向林暖暖，发现她正小口小口地咬着包子，腮帮子微微鼓起，眼神却有些飘忽，没有聚焦在食物上。
“不急。”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温和了些许，“先吃饭。”
林暖暖愣了一下，抬起头，对上他恢复清明的目光。他……没有立刻去看那封显然很重要的邮件？一丝混合着惊讶和微甜的情绪涌上心头，冲淡了方才那点失落。她弯起眼睛，点了点头：“嗯！”
接下来的早餐时间，气氛缓和了许多。江辰虽然话依旧不多，但至少没有再被其他事情分神，安静地陪她吃完了早餐。期间，林暖暖鼓起勇气，分享了一些昨晚宿舍里赵小薇和苏晓的反应，说到好笑处，自己先忍不住笑起来。
江辰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在她看向他时，会很轻地应一声“嗯”，或者唇角微不可查地牵动一下。但林暖暖能感觉到，他在听。
七点五十分，早餐结束。两人一起收拾了餐盘，走出食堂。冬日的阳光终于穿透云层，洒下些许稀薄的暖意。
“我……我去教学楼那边。”林暖暖指了指相反的方向，她的课在另一栋楼。
“嗯。”江辰站在原地，看着她。去实验室的路，和她并不完全同路。按照他以往的习惯，此刻应该已经转身离开，高效地奔赴下一个目的地。
但今天，他没有动。
林暖暖也有些不舍，踌躇着，不知道这“恋爱第一天”的早晨告别，该是什么流程。握手？好像太正式。拥抱？好像又太突然……她正胡思乱想，脸颊却突然感受到一抹微凉柔软的触感。
很轻，很快，如同蝴蝶翅膀拂过水面。
她猛地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江辰迅速撤回的俊逸侧脸。他……刚才是……亲了她的脸颊？
一股巨大的热浪“轰”地冲上头顶，林暖暖感觉整个脑袋都在冒热气，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腔。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江辰做完这个举动，耳根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他显然也不习惯如此外露的情感表达，眼神有些游离，语气却努力维持着镇定：“去吧，别迟到。”
“……哦……好……好！”林暖暖回过神来，语无伦次，脸颊红得堪比熟透的番茄。她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转身，朝着教学楼的方向快步走去，走了好几步才想起来应该回头道别，慌忙转身，朝他挥了挥手。
江辰还站在原地，看着她慌乱又可爱的模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也抬起手，幅度很小地挥了一下。
直到林暖暖的身影消失在道路拐角，江辰才收敛了神色，重新拿起手机，一边快步走向实验室的方向，一边点开了那封周教授的邮件。他的表情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与专注，仿佛刚才那个在食堂门口偷亲女友脸颊的男生只是幻觉。
***
林暖暖一整天都处于一种轻飘飘的、如梦似幻的状态。课堂上，教授讲了什么她几乎没听进去，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早餐时江辰盖住手机的动作，和那个突如其来、蜻蜓点水般的脸颊吻。
每一次回想，都让她忍不住嘴角上扬，心底咕嘟咕嘟地冒着幸福的泡泡。赵小薇看着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凑过来挤眉弄眼，被她红着脸推开。
下午没课，她习惯性地走向图书馆。推开自习室那扇熟悉的门时，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些。目光几乎是本能地，投向那个他们曾无数次“偶遇”的靠窗角落。
然后，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个位置上，已经坐了一个人。清隽挺拔的背影，微微低着的头，额前细碎的黑发垂落，遮住部分眉眼，正专注地看着摊开在桌上的厚重外文书籍。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连他翻动书页时指尖的动作，都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稳。
他真的在。
虽然知道他上午有实验室会议，下午未必会来，但心底深处，她还是存着一份期待。而当期待成真，那种踏实的喜悦便瞬间盈满了胸腔。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在他旁边的空位轻轻坐下。
几乎是在她坐下的瞬间，江辰翻动书页的手指顿了顿。他没有抬头，目光依旧停留在书页复杂的公式上，但另一只放在桌下的手，却自然而然地、准确无误地伸了过来，轻轻覆上了她放在腿上的手背。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带着书写后淡淡的笔墨气息，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
林暖暖浑身一颤，仿佛有细微的电流从两人相贴的皮肤窜遍全身。她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他更紧地握住。他依旧没有看她，侧脸线条冷静如常，仿佛这个牵手的动作，与他正在演算的物理问题一样，理所当然。
一股巨大而汹涌的甜蜜感，如同温热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之前所有细微的不安和揣测，都在这个无声却坚定的牵手动作里，烟消云散。
他没有说什么动人的情话，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但他在这里。用他独有的、行动派的方式，告诉她，她在他的计划里，在他的世界里，拥有一个清晰而重要的位置。
林暖暖低下头，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他沉稳的脉搏和温热的体温，嘴角无法控制地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无比安心和幸福的弧度。她也轻轻回握住他的手。
自习室里依旧安静，只有书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阳光缓缓移动，将两人依偎在一起的影子投映在光洁的地面上。
他们就这样，像过去无数个平凡午后一样，坐在熟悉的位置上，各自做着习题，看着书。唯一的区别是，桌下，他们的手紧紧相握。
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却又仿佛，一切都已不同。
他指尖的温度，他近在咫尺的呼吸，他偶尔因为思考而微微蹙起的眉头，都成了她世界里最新鲜、最动人的风景。
直到夕阳西沉，晚霞将天空染成绚丽的橘红色，江辰才合上书本，结束了今天的学习。他松开一直握着她的手，开始收拾东西。
“走吧。”他站起身，看向她。
“嗯。”林暖暖也连忙收拾好自己的书本，跟着他站起来。
两人并肩走出图书馆，融入傍晚熙攘的人流。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桌下曾紧密交握的双手，但那种隐秘的亲密和确认，却已深深烙印在彼此心底。
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美好的表象之下，潜流的暗涌并未停歇。江辰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苏晴发来的，关于明天实验室组会需要提前准备的资料清单，最后附带了一句：
【苏晴：今天下午看到你们在图书馆了，很般配。不过，周教授对下个阶段的课题期望很高，可能会占用你大量私人时间，提前做好规划。】
这条看似体贴的提醒，像一颗悄然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江辰理性规划的世界里，漾开了一圈微澜。大量私人时间……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正仰头看着晚霞、侧脸恬静的林暖暖。
平衡的课题，似乎比他预想的，更具挑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