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下的光被挡住的那一秒,江晚就知道——外面的人不是陆曼。
脚步声停了。她没动,只是悄悄把沈倾寒的手腕往自己掌心压了压,确认她的脉搏还在跳,稳稳的。两个人蜷在壁柜最里面,呼吸挨着呼吸,体温贴着体温,勉强撑起一点安全感。外套边缘钻进一丝冷风,是门开了一条缝又合上的气流。
平时七分钟巡逻一次的人,这次却迟迟没走。
江晚慢慢摸出电击器,指尖划过金属外壳,碰到一道小小的凹痕——那是刚才撞墙留下的。她没看沈倾寒,但她知道,她在醒着。血契让她们能感知彼此,哪怕一句话不说,也像一直在说话。
外面的脚步声终于远了。
她轻轻推开头顶的挡板,先爬出去,再转身伸手把沈倾寒拉上来。沈倾寒膝盖一软,差点跪倒,江晚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胳膊,借力站稳。两人一句话也没说,迅速离开书房暗道出口,穿过地下通风井,从废弃货梯上了地面。
凌晨三点十七分,码头区。
海风混着铁锈和柴油味扑面而来,远处几盏昏黄的路灯照着一排排集装箱。江晚靠在角落的阴影里,打开随身带着的定位器,屏幕上三个红点静静闪着——正是秦川名下那三艘没申报记录的船。
“他不会让我们轻易靠近。”沈倾寒声音有点哑,左手按着胸口,那里贴着热感应的的的控控装置,“但他也不会马上动手。”
江晚点头:“他知道我们刚从陆曼那儿拿到了东西。”
“所以他要等,看我们敢不敢真的掀桌子。”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并肩朝仓库走去。
秦川站在最里面那排集装箱前,正低头检查一个军火箱的锁扣。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过来,眉头微皱,随后松开手,任由箱盖弹起一条缝。
“你们不该来这儿。”
江晚没停下,走到他面前两步才站定。“你码头今早进了三艘船,凌晨三点到四点之间靠岸,没走任何申报流程。”她把定位器屏幕转向他,“A7、b3、c9,装货时间间隔不超过四十分钟。”
秦川眼神一闪,右手不自觉地摸了下小指外侧——那里有一道新鲜的划痕,是刚才开箱时被割的。他很快收回手,冷笑一声:“白鸦,你现在替沈家查账?”
“我不是为沈家来的。”江晚语气平静,“我是来问你,那些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违禁品。”他耸耸肩,“老规矩,钱到账我才问货主名字。”
“t-7-a。”江晚说出这个编号,“低温保存,神经毒素载体,标签代码带家族基因识别序列。这种东西,只有一个人敢用。”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秦川脸色变了,盯着江晚,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她。“你怎么会知道这个编号?”
“我见过它杀人。”她说,“也见过它怎么毁掉一个人的记忆。”
这时,沈倾寒上前一步,动作慢,却带着压迫感。她解开风衣领口,露出贴在胸口的一块方形装置,红灯一闪一闪,像心跳一样。
“A区油罐,b区弹药舱,c区冷冻仓。”她一字一句地说,“都在我的信号覆盖范围内。只要我按下按钮,三处同时炸。”
秦川瞳孔一缩:“你疯了?这里要是炸了,半个港区都得塌!”
“那就别让我按。”沈倾寒声音很轻,却一点不含糊,“你说不出更狠的威胁,因为你清楚,我说得出,就做得到。”
江晚接上话:“我们不要你站队,也不要你发誓效忠。我们只要一个答案——哪艘船运样本?哪个舱位?谁在接收?”
秦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下:“你们以为我不知道陆曼在干什么?可这行当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能活得久。”
“那你现在得睁开两只眼看清楚。”江晚往前一步,“昨夜你手下从沈氏实验室接走六箱‘低温物’,全程穿防护服,运输车有生物隔离层。你以为真是普通走私?那是活体实验材料,用来测试新一批神经毒素的数据。”
秦川喉结动了动。
“更糟的是,”江晚继续说,“这些样本里可能有人类组织残留。陆曼已经在准备下一个目标——标签上写着‘2025年 江晚 实验样本预备’。”
沈倾寒突然抬手,指尖轻轻划过锁骨处的图腾。那纹路微微发烫,泛着暗红的光。她闭上眼,呼吸变浅。
“我能感觉到……那些箱子里的东西。”她低声说,“不是死的。它们还在挣扎,意识碎片卡在神经末梢里,像被困住的回声。”她睁开眼,直视秦川,“就像我姐姐死前最后十分钟那样。”
秦川猛地后退半步,撞上了身后的军火箱。
“够了!”他低吼,“这些东西我不碰,也不想管内容!我只是负责转运!”
“那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江晚冷冷看着他,“而且你已经参与了。如果明天全城都知道,秦川的码头成了人体实验中转站,你觉得道上的人还会信你?你的兄弟还敢跟你做事?”
“你们想让我背叛整个生意网?”他咬牙,“就凭这点情报?”
“不止这点。”江晚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照片,甩在他脚边。
照片上是一个搬运工的背影,肩头露出一小截纹身——蛇缠匕首,灰烬会的标志。
秦川弯腰捡起照片,手指微微发抖。
“这不是你的人。”江晚说,“是陆曼的人,直接接管运输环节。你在替别人扛风险,而他们随时可以把你推出去顶罪。”
风吹过空旷的场地,纸角轻轻翻动。
很久,秦川抬起头,眼神彻底冷了下来:“c9船,底层夹层,c-7到c-9三个舱室。货物今晚十点前必须离港,接收方是北港第三货运站的冷藏车队,车牌尾号834。”
“谁签收?”
“不知道名字。”他顿了顿,“但他们带一支黑色金属箱,上面刻着苗疆藤纹。”
江晚记下信息,收起定位器。
沈倾寒还站在原地,左手紧紧攥着遥控器,指节发白。她胸口的装置红光持续跳动,和她的呼吸节奏一致。
“你就不怕我回头告诉陆曼?”秦川忽然问。
江晚回头看他:“你会吗?”
“不会。”沈倾寒替他答了,“因为他清楚,只要我们死在这儿,下一秒炸药就会启动。而他,会被当成共犯钉死在这件事上。”
秦川没再说话,慢慢合上军火箱,转身走向另一条通道。快消失时,他停下,背对着她们说了句:
“c舱最里面那个夹层,门是虚焊的。推开后往右三米,有个隔热柜。别碰柜子表面,有涂层。”
然后,他的身影彻底融进黑暗。
江晚望向远处那艘停在阴影里的货轮,船身斑驳,锈迹像病变的皮肤蔓延。海浪轻轻拍打船体,发出沉闷的响声。
“走吗?”沈倾寒问。
江晚点头,迈步向前。
走近船舷时,江晚忽然察觉不对——甲板边缘有一串湿痕,像是刚有人走过。她蹲下,指尖触到地面,沾上一层黏腻的液体。
不是海水。
她抬头看向通往货舱的铁梯,最后一级台阶上有半枚模糊的鞋印,边缘带着细小沙粒,像是从别处带来的。
“有人比我们先到了。”她说。
沈倾寒已经站在梯口,右手搭在墙边配电箱的开关上。她轻轻一拨,整段走廊瞬间陷入黑暗。
只有货舱深处,透出一丝极微弱的蓝光,忽明忽暗,像是某种设备正在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