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很冷,吹在身上有点刺。江晚走在前面,一直拉着沈倾寒的手。她们走下台阶,穿过小镇的窄巷。路灯一盏接一盏灭了,像是被人关掉的。
沈倾寒突然抓紧了江晚的手。
江晚停下脚步,轻声问:“怎么了?”
“王浩在灯塔。”她的声音很小,但很冷,“他带了三艘快艇,正往北岸来。”
江晚没说话,松开她的手,从外套里拿出一个折叠枪盒。她在月光下组装枪,动作很快,没有停顿。装上瞄准镜时,发出“咔”的一声。
灯塔在远处的礁石上,白墙红顶,孤零零地立着。王浩站在塔底,和两个穿黑衣服的男人说话。他点了一根烟,火光一闪,露出半张脸。
江晚把枪架好,趴在地上,眼睛贴上瞄准镜。十字线对准王浩的额头。
她慢慢呼吸,手指压向扳机。就差一点点,就能杀了他。
这时,一只手猛地抓住她的手腕。
是沈倾寒。她跪在一旁,脸色发白,额头冒汗。她没看江晚,只盯着镜子里的王浩,声音很轻:“别让他死得太快。”
江晚的手还放在扳机上,没动。
“让他看着自己的下场。”沈倾寒拉下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我们一起报仇。”
江晚终于松开枪,坐了起来。她看到沈倾寒锁骨上的花纹在流血,血是黑色的,顺着衣服往下流。
“你还能撑住吗?”江晚伸手碰了碰那片湿的地方,指尖沾到一点黑血。
“没事。”沈倾寒摇头,从衣服夹层拿出一个银色遥控器,“我养了三百只毒蜂,藏了三年,就等今天。”
江晚站起身,把枪收进包里。她蹲下来,扶着沈倾寒的肩膀:“如果你倒下了,我也不会走。”
沈倾寒笑了笑,笑得很短。她按下按钮。
海面突然翻腾起来。第一艘快艇刚靠岸,船上的人还没站稳,一团黑影从水下冲出,飞上天空,变成一大群虫子。他们一开始以为是鸟,直到有人惨叫。
蜂群扑向带头的男人,瞬间盖住他的脸。他拼命拍打,摔进海里,挣扎几下就不动了。另外两艘船想跑,但蜂群分成了三股追上去。有人跳海,被水流卷走,再没上来。
江晚看着海面,一句话也没说。
沈倾寒摇晃着站起来,走向灯塔。王浩瘫在地上,靠着石头柱子,满脸是汗。他看见沈倾寒走过来,嘴唇发抖:“你……你们不是人!”
沈倾寒不理他,从腰间抽出一把蝴蝶刀,刀柄上有黑血。她看了一眼,递给江晚。
江晚接过刀,刀很凉。刀上有很深的划痕,像是割过骨头。
“现在轮到你了。”沈倾寒靠在墙上,喘了口气,声音很轻。
江晚握紧刀,走到王浩面前蹲下。她没动手,只是用刀尖挑开他的衣领,露出脖子上的金表——那是她以前生日那天,妈妈逼她送出去的礼物。
“你说我命贱。”她语气平静,“说我活该被打,说我离了你就没人要。”
王浩往后缩,喉咙里发出呜咽。
“你说我做饭难吃,砸碗,一脚把我踹下楼。”她继续说,“你说我爸妈死了也怪我,说我生不出孩子是报应。”
王浩摇头,想爬起来,腿却抖得厉害。
“你还记得吗?”江晚问,“那天晚上我求你别打我,你说‘女人不打就不听话’。”
王浩张嘴,说不出话。
江晚站起来,把刀收进袖子。她转身走向沈倾寒,扶住她摇晃的身体,挡住王浩的视线。
“你看,”她说,“他已经不值得我们动手。”
沈倾寒靠在她肩上,呼吸急促。她抬手指向海边那艘破快艇:“潮要来了。”
话刚说完,海浪变猛了。一股暗流卷着木头冲向岸边,快艇翻了。王浩尖叫着想抓东西,脚下一滑,跌进旋涡。他拼命挣扎,手指抠进石头缝,指甲裂了,血混着海水流。
江晚抱着沈倾寒,站在高处,静静看着。
王浩一点点被拖进深水。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眼里不再是凶狠,而是害怕。一个大浪打来,人不见了。
海面恢复平静,只剩漂浮的碎片。
江晚低头看怀里的沈倾寒。她闭着眼,脸色苍白。锁骨上的花纹不再流血,但皮肤下好像有东西在动。
“疼吗?”江晚问。
沈倾寒睁开眼,摇头。她抬手摸江晚的脸,手有点抖:“你刚才……没杀他。”
“我不用动手。”江晚说,“海会收拾他。”
沈倾寒轻轻笑了,靠得更紧。她从怀里拿出一块布,擦掉江晚袖口的黑血,又把蝴蝶刀塞回她手里。
“留着。”她说,“下次,换我等你。”
江晚握住刀,没再推。
天边开始发亮,灯塔的灯还亮着,没人关,也没人需要它指路。
江晚扶着沈倾寒走到灯塔后面的碎石滩。潮退了一些,露出湿漉漉的石头。几具尸体卡在缝里,其中一人手腕上的通讯器还在闪红光。
沈倾寒突然停下。
“怎么了?”江晚问。
她没回答,只盯着自己手腕的绷带。里面传来刺痛,像有什么东西往上爬。她咬住嘴唇,忍着没叫。
江晚马上解开绷带。旧伤上面多了一道细口,正渗黑液。她皱眉,撕下衣服衣角包扎,动作很快。
“还能走吗?”她问。
沈倾寒点头,扶着她站直。两人走到一块平石头上坐下。风吹乱头发,江晚帮她拨开,发现她眼里又有血丝。
“血契反噬?”她低声问。
“不是第一次。”沈倾寒靠在她肩上,“每次用蜂群,它就会发作。”
江晚搂紧她,手贴在她背上,感受那朵花纹的跳动。它和心跳一样,但每次都在微微发抖。
“下次别用了。”她说。
“可我想帮你。”沈倾寒抬头看她,“我不想你一个人面对这些。”
“你已经在帮我。”江晚亲了亲她的额头,“你也知道,报仇不是为了变成坏人。”
沈倾寒闭眼,呼吸慢慢平稳。她忽然说:“我梦见姐姐了。”
江晚没说话,轻轻拍她的背。
“她说……双生花开了,就不能谢。”她小声说,“不然世界会乱。”
江晚看着海面,远处浮起一具尸体,脸朝下,是王浩。他的金表还在手上,在晨光中闪了一下。
她站起来,小心把沈倾寒放在干燥的石头上。
“你在这儿等我。”她说。
沈倾寒抓住她的手腕:“别去太久。”
“就一会儿。”江晚抽出手,走向海边。
她弯腰,把王浩的尸体翻过来。他嘴里全是水,眼睛睁着,映着灰天。她摸了摸他的口袋,什么都没有。正要走,发现表带松了。
她捏住表壳,轻轻一拉。
金表掉了,背面刻着一行字:“给最爱的妻子——王浩赠”。
江晚看着那行字,没笑,也没生气。她把表放进口袋,转身回去。
沈倾寒还在原地坐着,抱着膝盖,像在等人。
江晚走近,刚要开口,看见沈倾寒突然捂住胸口,身体一抖。
“沈倾寒!”江晚冲过去扶住她。
她抬起头,嘴角流出黑血,瞳孔缩成针尖。她死死抓住江晚的手,声音断断续续:“它……在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