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午时,迷雾森林边缘的阵法光幕再次亮起。早已等候在外的孙师兄和几位执事弟子,看着陆续从光幕中走出的试炼者们。
与三日前涌入时的意气风发或忐忑不安相比,此刻出来的弟子们大多形容狼狈,衣衫褴褛,身上带着或轻或重的伤势,脸上写满了疲惫、后怕,或是……空手而归的沮丧。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草药苦涩的气息。
陈渊混在人群中走了出来。他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杂役服,但比起许多人的狼狈,他身上除了些泥土和露水痕迹,竟显得颇为“整洁”。他低着头,气息平稳内敛,如同投入大海的一滴水,毫不引人注目。
他的目光飞快扫过人群。赵虎也出来了,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身上添了几道新伤,眼神中充斥着压抑不住的暴戾和一丝尚未散尽的惊恐。他身边只剩下那个吓破了胆的跟班,不见王龙的踪影。张明也活着出来了,虽然脸色苍白,衣衫被撕破了几处,但看到陈渊时,眼中顿时流露出如释重负的喜悦,悄悄靠了过来。
“陈师兄!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张明低声道,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我……我只采到了两株普通的雾隐花,还被抢走了一株……”
陈渊微微点头,低声道:“活着就好。”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哭泣声传来。只见几个弟子抬着一具用衣物覆盖、隐约能看到人形轮廓的担架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几个面色悲戚的同门。
“是……是王龙师兄……”有认识的人低声惊呼,“听说在黑风峭壁那边,被一阶后期的黑甲毒蜥……”
人群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气氛变得更加凝重。陨落!试炼果然出现了死亡!
孙师兄眉头紧锁,上前查看了一下,对那几名抬担架的弟子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将遗体安置到一旁。他的目光扫过人群,尤其是在赵虎和他那个失魂落魄的跟班身上停留了一瞬,眼神锐利,但并未多问。
“肃静!”孙师兄声音洪亮,压下骚动,“现在,依次上前,缴纳你们采集的雾隐花,记录成绩!”
弟子们排成长队,怀着各种复杂的心情,走向负责记录的执事弟子。有人满脸喜色地捧出七八株品相不错的雾隐花,引来一片羡慕的低呼;有人则羞愧地拿出一两株,甚至空手上前,面色灰败。
很快就轮到了赵虎。他阴沉着脸,将一个储物袋重重拍在记录桌上。执事弟子清点后,高声唱喏:“赵虎,雾隐花,九株!其中一株品相上佳!”
九株!这个数量在目前已经缴纳的弟子中,算是相当不错了,尤其是还有一株品相上佳的。周围响起一些议论声,但赵虎脸上却毫无喜色,反而更加难看。他为了这些花,损失了王龙这个得力手下,自己还差点交代在黑风峭壁,更重要的是,他连陈渊的毛都没摸到,这让他憋屈得几乎要吐血。他凶狠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最终死死盯住了排在后面的陈渊。
轮到张明,他紧张地拿出唯一的那株雾隐花,声音细若蚊蝇:“张明,雾隐花,一……一株。”
执事弟子面无表情地记录。
接着是陈渊。他走上前,从怀中取出一个用干净树叶包裹的小包,缓缓打开。
里面赫然是五株雾隐花!虽然数量不算最多,但其中三株品相极佳,灵气充沛,远胜寻常。更引人注目的是,其中一株的花瓣边缘,带着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金色纹路!虽然远不如沼泽边那株明显,但确确实实是金纹的迹象!
“陈渊,雾隐花,五株!其中三株品相上佳,一株……疑似带微弱金纹!”执事弟子清点后,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惊讶,不由得多看了陈渊几眼。
一个杂役弟子,竟然能采到五株品质不错的雾隐花,其中还有带金纹的?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和议论。
“五株?还有金纹?他一个杂役怎么做到的?”
“走了狗屎运了吧?肯定是躲在哪个角落捡漏的!”
“不可能!金纹雾隐花附近必有强大妖兽守护,他一个炼气二层……”
赵虎的眼睛瞬间红了,他猛地冲上前,指着陈渊的鼻子,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嫉妒而扭曲:“不可能!你作弊!陈渊,你肯定是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偷来的!就凭你这废物,怎么可能采到金纹雾隐花!”
陈渊面对赵虎的指责,脸上适时地露出惶恐和委屈,后退半步,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赵师兄何出此言?试炼区域乃宗门划定,所有弟子皆可入内采摘。师弟自知修为低微,不敢与人争抢,只能凭借些许运气,在一些偏僻角落寻找。这株花……是在一处岩缝中找到的,旁边并无妖兽守护,或许是……侥幸吧。”
他这话半真半假,将功劳全部推给了“运气”和“偏僻角落”,符合他杂役弟子的人设,让人难以反驳。
“放屁!”赵虎怒吼,“你肯定和那个暗算我们的鼠辈是一伙的!说不定就是你!”
“赵虎!”孙师兄冷喝一声,打断了他,“注意你的言辞!试炼结果,自有宗门判定!若无确凿证据,休得胡言污蔑同门!”
赵虎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顶撞孙师兄,只能用吃人般的目光死死瞪着陈渊。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孙师兄,我可以作证,陈师弟确实有可能凭运气找到金纹雾隐花。”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柳如烟不知何时也缴纳完了收获(她采到了七株,品质皆属上乘),正缓步走来。她目光平静地扫过陈渊和他手中的雾隐花,最后落在赵虎身上:“我在毒瘴沼泽边缘,也曾发现过一株金纹雾隐花,只是当时有腐毒鳄守护,未能得手。或许,陈师弟找到的,是另一株未被强大妖兽占据的。”
她这话看似在为陈渊开脱,实则点出了金纹雾隐花的珍贵和通常有妖兽守护的事实,反而更衬托出陈渊“运气”的逆天。同时,她也隐晦地提醒了众人,赵虎在沼泽边的狼狈经历。
赵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难道要当众承认自己为了金纹雾隐花差点被腐毒鳄干掉,最后还被柳如烟逼退?
孙师兄看了柳如烟一眼,又看了看一脸“惶恐”的陈渊和气得快爆炸的赵虎,心中已然明了了几分。他不再理会赵虎,对执事弟子道:“记录在案。陈渊,成绩有效。”
陈渊这才仿佛松了口气,连忙躬身:“谢孙师兄。”然后默默地退到了一边,再次将自己隐藏在人群的阴影里,仿佛刚才引起小小风波的不是他。
柳如烟目光深邃地看了陈渊背影一眼,也转身离开。她心中几乎可以肯定,这个看似懦弱卑微的杂役弟子,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黑风峭壁的“意外”,还有这恰到好处的“运气”,都透着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而不远处,一直仿佛在闭目养神的李长老,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陈渊身上,嘴角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龟息初成,借力打力,祸水东引……小子,你这‘苟道’,倒是走得有模有样了。看来,这外门,很快就要不太平了。”
试炼终结,有人欢喜有人愁,更有人带着满腹的怨恨和猜疑。而陈渊,这个以杂役之身取得不俗成绩的“幸运儿”,已经成功地吸引了某些人的注意,也为他即将到来的外门生涯,埋下了更多的变数和……机遇。他的苟道之路,在经历了第一次血腥试炼的洗礼后,正悄然步入一个新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