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衣的武器早已收进了遗言簿，顾清时等人自然看不见。
此刻，不只是游子闲，其余三人望向江行衣的眼神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那个连他们都束手无策的恐怖存在，在江行衣冲进去后不过几分钟，就这么……塌了？
麻烦来了。
该怎么解释？
江行衣清楚这一关躲不过，正想装傻糊弄，随口编个理由搪塞过去。
但他余光一扫，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细节。
顾清时的视线，根本没在自己身上多做停留。
这位十三局小队长的目光深邃而凝重，几乎是毫不掩饰地锁定在身旁的袁一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半点对静谧之声覆灭的惊讶，反倒透着一种了然。
江行衣脑中灵光一闪。
顾清时认识袁一？
而且他知道对方的实力？
江行衣心里顿时一松，原本准备好的那一肚子瞎话立刻没了用武之地。
既然有现成的挡箭牌，不用白不用。
他顺势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向真正的“功臣”，语气坦然。
“我没那么厉害。”江行衣干笑一声，抬手指了指身边的袁一，神情无辜又诚恳，“多亏了她。”
江行衣很清楚袁一的性格，她是不会说谎的，所以他的用词也格外讲究，并没有说静谧之声是袁一杀死的，只说多亏了她。
按照逻辑，袁一无法反驳，因为就是多亏了她，自己才能跳的那么高。
果不其然，袁一什么都没说，依旧保持着那副AI人的姿态，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眸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顾清时身上。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地交汇。
顾清时深吸一口气，没有追问，也没有质疑，只是微微颔首，语气诚恳地说：“今晚多亏了您，十三局以及青灵市都会记得这份恩情。”
“你的语法有误。”袁一马上纠正，“我不是长辈，也不老，不适用‘您’这个敬称，应该是‘你’。”
顾清时对袁一那异于常人的性格早有了解，他没有再多言，只是那份意味深长的沉默本身，便是一种默认。
游子闲可没这份沉稳，他三两步蹿到江行衣跟前，双眼发亮，脸上写满了亢奋与好奇，用力按在他的肩上：“我的好兄弟！可以啊你！快跟我说说，里面那大家伙到底长什么样？是不是特别威风？”
江行衣问道：“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
“我受伤了。”
游子闲的目光这才从江行衣的脸上往下移，终于注意到了他那软软垂下的左臂和满身的狼狈。
他赶紧收回还按在江行衣肩膀上的手，一拍脑门：“靠！对不住对不住！我给忘了！走走走，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江行衣心中满是无奈，这一夜跌宕起伏，发生了太多的事，此刻天际泛起鱼肚白，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萧沉风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脸上挂着一贯的温和笑意，轻声道：“你看，我没有说错吧，今晚确实格外漫长。”
江行衣迎着熹微的晨光，长长地吁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与感慨：“是啊，但好在……天总归是亮了。”
……
恒隆广场的骚乱虽已平息，但笼罩在青灵市上空的阴云，却远未散去。
城市各处，因噪音而失控的市民逐渐恢复理智，但他们面对的，是满目疮痍的街道，被砸毁焚烧的汽车，以及……倒在血泊中的邻居与陌生人。
恐慌、迷茫、以及对自己失控行为的后怕，如同瘟疫般在幸存者中蔓延。
顾清时看着这混乱的余烬，眉头紧锁。
对十三局而言，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今夜青灵市死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这一连串冰冷的数字，很快就会变成一份沉甸甸的报告压在他们头上。
更棘手的，是如何向公众交代。
“官方通报又要头疼了，‘大规模群体性癔症’？还是‘不明原因导致的精神失常’？”
“总不能说，有个大喇叭成精了吧。”
顾清时的思绪在这些令人头疼的善后工作中打转，对着自己的队员们沉声开口：“准备干活吧，通知分局，未知诡异已清除，让他们派人接管现场。”
直到现在，他们不仅没见过静谧之声的样子，甚至连它的名字都不知道。
因为今晚发生的一切，完全不在计划里。
按照原本的计划，噪音治安管理的条例估计要半个月才能结束，谁能料到，这漫长的战线竟在一夜之间就被强行画上了句号。
只能说，光点这帮疯子真是害人不浅啊。
不过清算的事，应该就不用他操心了。
游子闲点头应下，正准备搀扶着江行衣先去医院处理伤势，后者看向袁一：“接下来你准备去哪？”
袁一的回答不带任何犹豫，语调平直：“上班。”
这两个字让江行衣一时语塞，他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感觉断掉的肋骨都跟着抽痛了一下，只好干笑着承诺道：“我尽量……只要今天能从医院出来，晚上一定过去。”
袁一点头：“你的出勤是必要项，若你与我同时缺勤，便利店今日的净利润将为负数，这不符合《员工手册》的盈利要求，老板也会喝西北风。”
江行衣扯了扯嘴角，真心实意地开口：“不管怎么说，今晚的事多谢了。”
“无需致谢。”袁一的回答很快，“根据我对你战斗数据的复盘分析，即便没有我——”
眼看袁一就要把自己刚刚立起来的“挡箭牌”砸个粉碎，江行衣头皮一麻，也顾不上肋骨传来的阵阵剧痛，赶紧出声制止：“打住！”
有时候，真诚也不一定是优点啊。
他生怕这姑娘下一句就是“根据计算，你在没有我帮忙的情况下，成功率为多少多少”，于是急忙岔开话题，问游子闲：“我们怎么走？”
游子闲环顾了一下这片狼藉的战场，大手一挥：“治安局的无声巡逻车应该还有能开的，随便征用一辆呗。”
他说完，袁一已经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背影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留恋。
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街角，游子闲才神秘兮兮地凑到江行衣身边，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混杂着羡慕与向往的语气，悄声问道：“那个……你们那个便利店，还缺人吗？”
“额，暂时不缺。”
“行吧，那我问个别的。”
游子闲倒也不失望，反而嘿嘿一笑，转而关心起更实际的问题。
“我那辆心爱的小电动，你给停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