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士营的营地扎在咸阳城外的一处平原上,旌旗猎猎,甲胄鲜明。每天天还没亮,营地里就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呼号声,士兵们列队操练,刀光剑影交织,充满了肃杀之气。
“锐士!锐士!锐不可挡!”
整齐划一的呐喊声穿透晨雾,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让初来乍到的林砚也不禁心神一震。
他编入的是锐士营第三部,百夫长姓秦,是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据说曾在河西之战中斩过七颗首级,一手剑术使得出神入化。
“林石是吧?”秦百夫长上下打量了林砚一眼,语气算不上温和,“进了我锐士营,就得守营里的规矩。每日卯时起,亥时息,操练、演武、学阵,一日不可懈怠。”
“末学明白。”林砚拱手应道。
“你能被商君亲自编入锐士营,想必有些本事。”秦百夫长指了指不远处正在举石锁的士兵,“但在这儿,本事不是靠嘴说的,得靠手上的功夫。给你半个月时间,若是跟不上进度,就给我滚去辎重营!”
“末学定不辜负百夫长期望。”
秦百夫长点点头,转身从营帐里取来两本用麻布装订的册子,扔给林砚:“这是营里给新人的基础功法,自己琢磨着练。锐士营不养闲人,想出头,就得比别人更拼命。”
林砚接过册子,只见封面上用秦篆写着两个书名——《长春诀》和《锻体三篇》。
他随意翻开一页,目光触及上面的文字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瞳孔骤然收缩,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这是他的功法!
《长春诀》是他刚入洪荒时,结合道家吐纳术和自身理解创出来的基础心法,虽不高深,却能温养气血,固本培元,最适合初学者打基础。而《锻体三篇》,则是他根据巫族炼体之法改良的炼体法门,分为“炼筋”“锻骨”“凝脉”三篇,能极大提升肉身强度。
眼前的这两本功法,文字表述虽与他记忆中的略有出入,比如将“灵气”称为“元气”,将“经脉”称为“气血通道”,但核心要义和运转路线,与他当初所创的版本几乎一模一样!
“这……怎么可能?”林砚的手微微颤抖。
这两本功法是他在洪荒世界的原创,从未外传,为何会出现在商鞅变法时期的秦国锐士营?
难道这个世界与洪荒之间,存在着某种更深层次的联系?还是说,在他之前,就有来自洪荒的人到过这里?
无数个疑问在脑海中翻腾,让他一时间有些失神。
“怎么?看不懂?”秦百夫长见他神色有异,皱眉问道。
“不……不是。”林砚迅速收敛心神,将功法册子紧紧抱在怀里,“谢百夫长赐法!末学一定好好研习!”
他不能暴露自己的震惊,这件事太过诡异,必须暂时压在心底,慢慢探查。
秦百夫长没再多问,挥挥手让他下去。
回到分配的营房,林砚立刻关上门,将自己的铺位整理好,然后迫不及待地拿出那两本功法,仔细研读起来。
越看,他心中越是确定——这就是他的功法!
虽然经过了一些本土化的修改,变得更适合这个世界的人修炼,但核心的“道”没有变。比如《长春诀》中关于“吐纳周天,顺应四时”的理念,《锻体三篇》里“以气养筋,以血锻骨”的法门,都带着他独有的印记。
“这个世界,果然不简单。”林砚合上册子,眼神凝重。
功法的出现,绝不是巧合。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他不知道的秘密。或许,这个世界的超凡力量,源头并不简单,甚至可能与洪荒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先不管这些,抓紧修炼才是正事。”林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
这两本功法本就是他所创,他对其中的关窍了如指掌,修炼起来自然事半功倍。
当天晚上,等营房里的士兵都睡熟后,林砚悄悄盘膝坐起,按照《长春诀》的法门开始吐纳。
丝丝缕缕的天地元气被吸入体内,按照特定的路线在经脉中缓缓运转。这元气虽不如洪荒的灵气精纯,却也能滋养身体。林砚对这功法的理解早已深入骨髓,哪怕只是初练,也很快进入了状态。
一夜过去,当第一缕晨曦透过帐篷缝隙照进来时,林砚缓缓收功,只觉得浑身舒畅,昨日推动木桩留下的疲惫一扫而空,体内甚至还多了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气感。
“果然快。”林砚心中暗喜。
有了功法指引,再加上他对修炼的深刻理解,他的进境注定要远超常人。
接下来的日子,林砚一边跟着锐士营操练,一边抓紧一切时间修炼《长春诀》和《锻体三篇》。
锐士营的训练极其严苛,每天要负重奔跑五十里,举千斤石锁百次,演练军阵三个时辰,晚上还要学习秦法和基础剑术。普通士兵往往累得倒头就睡,林砚却总能挤出时间修炼。
他的进步快得惊人。
修炼《锻体三篇》不过五天,他就能轻松举起之前需要拼尽全力才能挪动的石锁;十天后,负重奔跑五十里对他来说如同闲庭信步;半个月后,他在剑术演练中,仅凭基础剑术就击败了营里几个老兵。
这一切,都被秦百夫长看在眼里,眼中的轻视渐渐变成了欣赏。
“林石,你这进步倒是神速。”一次操练后,秦百夫长特意叫住他,“看你的样子,以前练过?”
“略懂一些粗浅的吐纳法门。”林砚半真半假地回答。
秦百夫长也不多问,只是道:“营里的功法,你修炼得如何了?可知晓修炼的境界?”
林砚心中一动,顺势问道:“还请百夫长指点。”
“咱们秦国的修炼体系,是商君请来的‘方士’所定。”秦百夫长沉声道,“入门为炼气,引天地元气入体,滋养气血;再进一步是筑基,将元气凝于丹田,打下根基;筑基之后是结丹,将元气凝结成丹,威力大增;至于丹之上……”
他摇了摇头:“那是将官和方士才能接触到的境界,我也不清楚。你现在刚入门,先把《长春诀》练到炼气中期再说。”
炼气、筑基、结丹……林砚默默记下这几个境界。
这与洪荒的“引气、筑基、金丹”大同小异,只是名称略有不同。看来,无论哪个世界,修炼的本质都是相通的——吸收能量,强化自身。
“末学明白。”
有了明确的境界划分,林砚的修炼更有方向了。凭借着对功法的绝对掌控,他的修为稳步提升,半个月后,便顺利突破到了炼气中期,体内的元气虽然微弱,却已能勉强支撑一些基础的发力技巧。
这天傍晚,林砚刚结束修炼,营地里突然响起了急促的号角声。
“呜——呜——呜——”
号角声尖锐而急促,不同于往日的操练信号。
“怎么回事?”
“是集结号!出什么事了?”
营房里的士兵们纷纷冲出帐篷,神色紧张。
秦百夫长快步从外面走进来,脸上带着凝重:“都别乱!紧急集合!甲胄、兵器,一刻钟内到校场列队!”
“百夫长,发生什么事了?”有士兵忍不住问道。
秦百夫长沉声道:“魏国派使者来秦,态度傲慢,还打伤了咱们的驿吏。君上震怒,下令锐士营即刻开拔,进驻河西,随时准备开战!”
河西之地,是秦魏两国争夺的焦点,多年来战事不断。
林砚心中一凛。
来了!
他加入锐士营,就是为了寻找机会,接触这个世界的核心力量。而战争,往往是最能催生变故和机遇的地方。
“末学领命!”林砚与其他士兵一起,大声应道。
整个锐士营瞬间忙碌起来,穿戴甲胄的铿锵声、兵器碰撞的清脆声、军官的呵斥声交织在一起,一股浓烈的战意弥漫开来。
林砚迅速穿上分配给自己的皮甲,拿起一柄青铜剑,跟着队伍向校场走去。
夕阳下,密密麻麻的士兵列队整齐,甲胄在余晖中闪着冷光,如同一片黑色的潮水。
远处的咸阳城头,一面写着“秦”字的大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林砚站在队列中,感受着周围士兵身上传来的肃杀之气,心中却异常平静。
洪荒三千年的战火洗礼,早已让他习惯了刀光剑影。
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功德金仙,而是一名普通的锐士,需要从最底层做起,一步步揭开这个世界的秘密。
“河西……魏国……”林砚握紧了手中的青铜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无论前路有多少荆棘,他都必须走下去。
军队开拔的号角再次响起,悠长而嘹亮,仿佛在宣告着一场风暴的来临。
林砚随着大军,迈出了营地,向着西边的河西之地进发。他的身影淹没在黑色的人潮中,毫不起眼,却又注定不凡。
大军向西行进,烟尘滚滚,旌旗蔽日。
十万锐士组成的方阵如同一条黑色的巨龙,在黄土高原上蜿蜒前行,甲胄碰撞声、马蹄声、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沉闷而威严的韵律,仿佛大地都在随之震颤。
林砚走在队列中,身上的皮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手中的青铜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他已经习惯了这种集体行进的节奏,目光却不时扫过沿途的山川地貌,默默记在心里。
河西之地,地势险要,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秦国与魏国为了争夺这片土地,已经打了数十年仗,大小战役不计其数。
“前面就是少梁邑了。”身旁的老兵拍了拍林砚的肩膀,指着前方一座依山而建的城池,“咱们这次的驻地就在城外的营寨,据说魏国人在河西屯了五万精兵,还有不少‘方士’助阵。”
“方士?”林砚心中一动。
“就是那些会‘仙法’的人。”老兵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丝忌惮,“上次河西之战,魏国人的方士一出手,就毁掉了咱们三座箭塔,厉害得紧。”
林砚点点头,没有多说。他对这个世界的“方士”充满了好奇,尤其是在发现《长春诀》和《锻体三篇》之后,他越发觉得这些方士可能与洪荒有着某种联系。
大军在少梁邑城外十里扎营,营寨连绵数里,壁垒森严。秦百夫长将第三部的士兵带到分配的区域,开始布置防务。
“林石,你带十个人,负责东边的望楼警戒,一有动静,立刻回报!”秦百夫长命令道。
“末学领命!”
林砚带着十个士兵登上望楼,望楼高达三丈,视野开阔,能清晰地看到数里外的魏国军营。魏营同样旌旗林立,隐隐能看到巡逻的士兵,气氛紧张,大战一触即发。
“林大哥,你说咱们真的会打仗吗?”一个年轻的士兵忍不住问道,他脸上还带着稚气,显然是第一次上战场。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打不打仗,不是咱们该操心的。”林砚淡淡道,“咱们的任务是看好这片区域,不能出任何差错。”
他一边说着,一边运转《长春诀》,将感知提升到极致。炼气中期的修为虽然低微,但在他精湛的控制下,足以让他捕捉到周围数里内的风吹草动。
果然,到了深夜,当营地渐渐沉寂下来时,林砚敏锐地察觉到东边的密林里有异常的气息波动——不是普通人的气息,而是带着一丝微弱的元气波动,显然是修炼过功法的人。
“有情况!”林砚低喝一声,示意身边的士兵敲响警锣。
“铛!铛!铛!”
清脆的锣声划破夜空,营地里瞬间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林砚握紧青铜剑,目光死死盯着密林。片刻后,数十道黑影从密林中窜出,速度极快,如同鬼魅般扑向营寨的栅栏。
这些人身穿黑衣,脸上蒙着面,手中握着闪烁着寒光的短刃,身上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杀气。
“是魏国人的死士!”望楼下的秦百夫长怒吼一声,“列阵!迎敌!”
锐士营的士兵反应极快,瞬间组成了防御阵型,长戟如林,弓上弦,刀出鞘,严阵以待。
黑衣死士的速度很快,眨眼间就冲到了栅栏前,其中几人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只见他们身前的空气微微扭曲,几道风刃凭空出现,呼啸着斩向栅栏!
“是方士!”有士兵惊呼。
“铛!”
风刃斩在木质栅栏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栅栏应声断裂,出现了几个缺口。
“杀!”
黑衣死士趁机从缺口涌入,与锐士营的士兵厮杀在一起。
林砚站在望楼上,目光锁定那几个会释放风刃的黑衣人。他们的元气波动不强,大概相当于炼气后期,比他稍强一些,但在战斗技巧和对力量的运用上,却远不如他。
“放箭!”林砚下令。
身边的弓箭手立刻弯弓搭箭,箭矢如同雨点般射向那几个方士。
方士们连忙挥舞短刃格挡,却被箭矢逼得连连后退,无法再释放风刃。
“跟我下去!”林砚纵身跳下望楼,手中的青铜剑划破夜空,直取一个落单的黑衣死士。
那死士反应不慢,挥刀格挡,却被林砚一剑震得虎口发麻,短刃险些脱手。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显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秦兵竟然有如此力气。
林砚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手腕一翻,青铜剑如同灵蛇般缠上对方的短刃,同时运转《锻体三篇》,脚下发力,一拳砸向对方的胸口。
“咔嚓!”
一声脆响,死士的肋骨应声断裂,口吐鲜血倒飞出去,眼看是活不成了。
林砚一击得手,毫不停留,转身扑向另一个死士。他的剑术并不复杂,都是锐士营教授的基础招式,但在他对力量的精妙控制和远超常人的反应速度下,每一剑都刁钻狠辣,招招致命。
短短片刻,就有三个黑衣死士死在他的剑下。
秦百夫长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大喝道:“好样的,林石!兄弟们,加把劲,把这些魏狗赶出去!”
锐士营的士兵士气大振,奋勇杀敌。这些锐士本就以一当十,此刻在林砚的带动下,更是如虎添翼,黑衣死士渐渐不敌,开始溃散。
那几个方士见势不妙,想要再次释放风刃掩护撤退,却被林砚盯上了。
林砚脚下发力,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一个方士,手中的青铜剑带起一阵破空声。那方士急忙凝聚风刃,却被林砚用剑鞘一格,风刃擦着他的肩膀飞过,斩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
趁着方士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林砚手腕翻转,青铜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束手就擒!”
方士脸色苍白,看着近在咫尺的剑锋,眼中充满了恐惧,缓缓放下了手。
其他几个方士见状,不敢恋战,转身遁入密林,消失不见。
战斗很快结束,营寨外留下了数十具黑衣死士的尸体,锐士营也有十几人伤亡。
秦百夫长走到林砚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带着赞许:“好小子,没想到你不仅修炼快,打起仗来也这么猛!这次多亏了你发现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百夫长过奖了,这是末学的本分。”林砚拱手道。
他看了一眼被俘虏的方士,对方正被士兵押着,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这个方士怎么办?”林砚问道。
“先关起来,等天亮了交给上面审问。”秦百夫长沉声道,“魏国人深夜袭营,还出动了方士,看来这场仗,是躲不过去了。”
林砚点点头,心中却在思考。这个方士的修为虽然不高,但他释放风刃的手法,让林砚隐隐感觉到一丝熟悉——那是一种极其粗浅的“御气术”,与洪荒的基础法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个世界的方士,到底是什么来历?”林砚的眉头皱得更紧。
如果只是单纯的本土超凡力量,绝不会与洪荒的法术如此相似。这背后,一定有他不知道的隐情。
或许,从这个被俘的方士口中,能问出一些线索。
天色渐亮,营寨里开始清理战场,伤员被抬去救治,尸体被拖到远处焚烧。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焦臭的味道,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林砚站在望楼上,望着东方的晨曦,手中的青铜剑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