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任务。”
轩辕千山摇头,晃了晃杯中剩余的红酒,目光有些悠远,“是去办手续,彻底退下来。大头兵……不当了。”
赵羲凰微微一怔。
轩辕千山身上有军职,军衔不低,虽然这些年更多是以“轩辕集团继承人”和“赵家女婿”的身份活动,但军籍一直保留着,偶尔也会执行一些特殊任务。
她知道,以他的能力和背景,在军中前途无量。
“怎么突然……”她迟疑地问。
“家里当兵的已经够多了。”
轩辕千山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老爷子,爸,七哥,十哥……都在体制内。现在和平年代,留你十哥一个在那边撑着,就够了。我也该把重心,完全放在家里和集团这边了。”
“十哥?”
赵羲凰想起那个黑得跟炭似的、在非洲“当军阀”的十哥轩辕墨黑,疑惑道,“他不是在非洲当……呃,那什么吗?也能当兵啊?”
她本想说“军阀恶霸”,但觉得不太合适,含糊了过去。
轩辕千山闻言,抬眼看向屏幕里的她,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你懂的”弧度的笑容,眼神里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深意。
赵羲凰看着他这个表情,瞬间秒懂!
什么“非洲军阀”、“安全顾问”,估计都是幌子!十哥在非洲干的,八成是跟国家海外利益、情报或者某些“特殊安全任务”相关的活儿,本身就带着浓厚的军方或国安背景!
让他“留一个在那边”,意思就是轩辕家在军中的力量和影响力,由十哥来维系和代表了。
“好好好,”
赵羲凰指着他,又好气又好笑,“又开后门!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让十哥去非洲‘镀金’、‘立功’,然后顺理成章地接手?”
“这不叫开后门,”
轩辕千山一本正经地纠正,眼神却带着戏谑,“这叫合理规划家族资源,合法合规地走正门。老十有能力,有胆识,也适合那条路。我去退下来,专心做生意,哄媳妇儿,不冲突。”
“谁要你哄了!”
赵羲凰被他那句“哄媳妇儿”说得脸颊发烫,啐了一口,但心里却因为他愿意为她至少部分是调整人生规划,而泛起一丝甜意。
轩辕千山看着她那副口是心非、羞红脸的模样,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视频那头却隐约传来敲门声,和一个恭敬的男声:“轩辕先生,您约的bSJ技术团队的视频会议,五分钟后开始。”
轩辕千山脸上掠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但很快收敛。
他对着屏幕里的赵羲凰,露出一个歉然又无奈的表情,低声道:“我得去开会了。”
赵羲凰也听到了,虽然有点不舍,但还是点点头:“嗯,你去忙吧。”
轩辕千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刚沐浴后、粉面含春、长发微湿的诱人模样刻进脑海里。
然后,在挂断视频的前一秒,他忽然抬起手,对着屏幕,轻轻一抛——
一个无声的、却清晰无比的飞吻。
动作自然,眼神专注,带着不容错辨的眷恋。
赵羲凰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与他平日冷峻形象截然不同的亲昵举动,弄得愣了一下。
随即,一股更汹涌的热意冲上脸颊,连耳朵尖都红透了。
她下意识地想做出嫌弃的表情,双手在胸前交叉,做了个“达咩”的手势,还故意撇了撇嘴。
然而,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那微微颤动的长睫,以及脸上那完全无法掩饰的、如同三月桃花般娇艳欲滴的绯红,早已将她内心最真实的羞涩与甜蜜,暴露无遗。
视频,就在轩辕千山带着笑意的深邃目光,和赵羲凰这副“口嫌体正直”的娇俏模样中,被对方挂断了。
屏幕黑了下去,映出她自己那张红得不像话的脸。
赵羲凰保持着双手交叉的姿势,呆坐了几秒,然后猛地扑倒在柔软的被褥里,把发烫的脸埋了进去,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似嗔似喜的呜咽。
“混蛋……谁要你飞吻了……”
她小声嘟囔着,声音闷在枕头里,却带着掩不住的笑意。
翌日,天光未亮,高原的寒气尚未被初升的朝阳驱散,浓得化不开的白雾便已笼罩了整个校园,能见度低得吓人。
湿冷的空气仿佛能渗入骨髓,连呼出的气息都瞬间凝成白雾。
赵羲凰被设定在凌晨五点的闹钟吵醒时,窗外还是一片混沌的黑暗与乳白交织。
她挣扎着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又是周三,但今天的“安排”显然比昨天的集体朝拜更加“硬核”——校长亲自组织的,前往距离学校三十公里外、位于更深山中的一座古老藏传佛教寺庙,进行“真·朝圣”。
艺术系的班级群里,辅导员杨老师已经发了详细通知:着“系服”统一前往,可自行添加保暖衣物,但“系服”需穿在最外层。
自带干粮和水,预计傍晚返回。
赵羲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从衣柜里再次拿出那身“七不像”的孔雀蓝系服。
看着那单薄的布料和夸张的装饰,她犹豫了一下。
高原清晨的低温可不是闹着玩的,尤其是还要进山。
她原本想在里面加件厚实的羊绒衫或者直接套件轻薄羽绒服。
但手指触碰到那冰凉滑腻的绸缎面料时,一个恶作剧的念头,如同暗夜里滋生的藤蔓,悄然爬上了心头。
加衣服?不好看。
而且,她体质特殊,经过多年非人训练和某人的“特殊照顾”,抗寒能力远超常人,这点低温还真不算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了墙角鞋架上。
那里除了几双舒适的平底鞋、运动鞋,还有昨晚被她随手扔在那里、从商场买回来就没穿过的——那双黑色的、鞋跟细高、鞋面布满铆钉装饰的尖头高跟鞋。
轩辕千山那混蛋特意挑的,还说“配那身朝服,肯定别有风味”。
“风味?”
赵羲凰嘴角勾起一抹狡黠又叛逆的弧度。
行啊,那就让你看看,什么叫“风味”。
她果断放弃了加厚衣服的打算,只在内里穿了最贴身的保暖内衣。
然后,仔细地,一层层穿上那身繁复的“艺术系朝服”。
孔雀蓝的长袍,金银绣线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幽微的光。
她没戴那顶沉重的银冠,只是用一根简单的木簪将长发松松挽起,留下几缕碎发垂在颊边。
最后,她换下了原本准备好的平底短靴,穿上了那双铆钉高跟鞋。
“咔哒。”
细高跟踩在宿舍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对着穿衣镜转了转身。
镜中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高挑修长,不伦不类的系服因为高跟鞋的加入,奇异地削弱了那份滑稽,多了一种荒诞又危险的艳丽感。
尤其是那双笔直纤细、被黑色丝袜包裹的腿,在铆钉高跟鞋的衬托下,线条凌厉,与这身“朝圣”装扮格格不入,却又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不错。”
赵羲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个满意的、带着点恶趣味的笑容。
保暖?实用?不存在的。
要的就是这份“特别”,这份“不合时宜”。
她拿起一个小小的手包,推开宿舍门,走进了浓得伸手几乎不见五指的晨雾中。
校园里已经有不少人影在浓雾中晃动,手电筒的光束刺破乳白色的屏障,勾勒出一道道模糊的、裹着厚重衣物、行色匆匆的身影,活像末世电影里沉默移动的丧尸。
大家都穿着各自的系服,但无一例外,都在外面裹上了厚厚的羊绒挂袄、羽绒服、军大衣……臃肿得像一个个移动的棉球。
只有赵羲凰,一身单薄的孔雀蓝,踩着细高跟,在浓雾和厚重冬装的人群中,如同一个走错了片场的、妖冶而脆弱的异类。
手电筒的光偶尔扫过她,引来一片低低的吸气声和窃窃私语。